文/安静大喵
炊烟袅袅。
炊烟升起的地方有三间瓦房,静静卧在树林。三间瓦房,筑起温暖的巢,这是我记忆开启的地方。
每冬,天未大亮,空气中氤氲着雾气,白茫茫雾涔涔,太阳还没醒,我也在睡着,而外婆已启灯生火,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当锅沿冒着层层蒸汽的时候,她就会把我的小棉袄放在火灶旁烘暖,约摸着我该上课了,再轻声唤我起床,小棉袄火一般的热,使我整个冬天都不觉得冷。
为了不使我上课迟到,她用两只碗来回兑着使粥凉得快些,再啜一口尝尝,觉得不烫了,再给我喝。我乖巧安静的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木凳上,双手托着下巴看她,她头上包着蓝白相间的头巾,蓝的比头顶上的天还蓝,白的比飘着的云还白,我对她笑,她也对着我笑。
晚秋的风总是席卷而来,而树叶却是慢慢由绿变黄,风一刮,打了个旋儿,就落下了,有时候风会整夜刮,躺在床上还能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树叶哗哗落下,如同一场秋雨。等风倦了歇了,天醒了亮了,外婆就会拿着扫帚去扫落叶捡树枝,我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捡那种小小的树枝,并试图每一步都踩上她的脚印。堆在庭院里的树枝落叶紧紧地抱在一起取暖,后来都进了锅灶为我们取暖,虽然没有电热毯,小小的屋子里却洋溢着温暖。
夏天的傍晚燥热异常,外婆拿着蒲扇,坐在院里的大树下,我趴在一颗光滑的树桩上写作业,她也不说话,只慈祥的看着我,为我驱蚊。写完作业我便跑向村庄找其他孩子疯玩去了。外婆来唤我吃饭,正在兴头上的我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她只好叮嘱一句别玩太晚并回去。待鸟儿归巢,月上树梢,进入夜了,孩子们散去,这才想起归家,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胡同和一片树林,月光穿过树隙洒在地上,印下斑驳光亮,四周却静得出奇,蝉也不叫。我一路小跑,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直到看见小屋透出的柔亮的光,这才心安下来,放慢脚步,假装淡定的踏进屋去,但每次都能被她看穿心中的慌乱,她佯嗔:“让你贪玩,一个人回来害怕吧!”转身又说道,“没什么可怕的,什么都没有。”每次都是玩心大于恐惧,仍旧天黑透才归家,但此后,多了一个庭院站着等我的身影,有时候是外婆,有时候是外公。现在回想起来忽地恼恨起自己来,小时候竟这般不知体恤他们。
开春的时候,雪水化成溪水哗啦啦地向东流去,赊的小鸡从东边走来,黄黄嫩嫩的,和我的巴掌一般大,我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它茸茸的毛,外婆就会买几只放在屋后的竹篮里来养。
晨光微启时,姥爷就会去进货,每次归来时总爱带我爱吃的烧饼夹狗肉,有时候会是鸡腿。不过我最爱的还是他调的小菜,我一个人没胃口吃炒鸡蛋的时候他总会给我调个小菜,每次我都无比满足的吃完,他调的小菜倒特别多的香油,前来调菜的人调侃道:“你家香油不要钱吗?”他都笑。这是值得他骄傲的手艺,我也引以为傲。虽然他是个平凡的人,但却是我心中的英雄。
归去来兮,白发暮年胡不归?
再见到他们,步伐已蹒跚,行动已迟缓。之前没有上大学的时候,每月回去看他们一次,让他们见上一面,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上大学去学校的时候,姥姥拉着我的手说:“咱俩见一面少一面了~”寡言的姥爷眼眶里升起一层水雾,我努力挤出笑容把眼泪憋回去。我简直不能想象那么善良、那么爱我的他们有一天竟然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忽然后悔学校报那么远,好想陪在他们左右。一直一直。
天下之大,能让我的心灵寻得归宿的终是那树林里的三间红砖绿瓦房,茫茫人海,能让我心安的始终是人潮中的那两张笑脸,慈祥而温暖。我慢慢长大,你们目送我愈走愈远,原谅我不能陪在你们身边。唯一的期冀是:每一次当我回头,你们都还在。幸矣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