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不去了(六)
文/冬至东北
儿子结婚了,没有用家里的房子作新房,而是租住在镇里的楼房,因为村子要动迁了。
南河南边的铁路,成为地区发展的新区域,那里将依托原有的运输线建设物流中心,村子就纳入了动迁范围。对于这些几辈人的故土即将变成别人的“家”,村里人有很多不舍,也有很多人希望通过动迁彻底改善自己的生活。
王伟凯夫妻俩很纠结,不舍老家,也想多分点钱,毕竟当了一辈子农民,这一动迁,会改变许多事情,包括生活。动迁需要异地安置,就种不了地也做不了原来的小买卖啦。儿子结婚,没有固定工作,也希望能多落点钱儿,有底垫做点生意。自己还要留点养老钱,还有为儿子结婚欠下的债没还上,哪哪都需要钱才能撑起这个家。
第一批签字的,摇了号,分到了新楼房,楼是在镇里的繁华路段,真正商品房那种。第二批动心了,不再坚持,也签了合同。最后只剩下五六十户,依然住在老房子里。王伟凯成了所谓的“钉子户”。
孤零零,真的是孤零零。村里原有三百来户人,如今上楼的上楼,等上楼的租住了房子搬走了,剩下的五六十户就散落在村子里。
王伟凯家,更是孤零零,左邻右舍都签字搬走,连房子都被推平了。小卖店就那么孤零零地屹立在那里,四周满眼的残垣断壁,倒是开阔得很。
偶尔,一只不知从哪跑来的老母鸡,在荒废的菜园子里悠哉悠哉地觅食,没有人来哄撵它。青草丛里,残存的孤单的小白菜,坚强地在风中摇摆,左看看,右看看,却没有人来摘。原本的小路上,一朵朵不知名的黄色小野花,欢快地唱着歌,好像终于夺回失落太久太久的故土。破落的掉了漆满是伤痕的老式木门前,一只小狗蹲着,左顾右盼,不知道是在等主人带回来的小骨头,还是在坚守自己看家的本分。
小卖店的货架,空荡荡,落满灰,好久无人问津的不需要保质期的货品,错乱地堆放着,地上零星地摆着几箱矿泉水饮料,这里已经成了临时带货点。墙角的昏暗里,一只三四十瓦的圆灯泡,发着弱弱的光,照着墙壁上破落的旧报纸,却照不清来来回回的老鼠。
王伟凯每天打工回来,就守在家里,不像从前那样,可以安心地把老伴一个人放在家里,他怕不安全。或许是政府忘记了这块地上还有人,或许是当初的项目搁浅了,反正这里的夜,越来越清冷,时不时陪着老伴一起数星星,成了王伟凯乐此不疲的幸福。还有的幸福,就是风和日丽时,拉着老伴,翻过后院的大坝,到风景秀丽的新北河,看花,看水,看偶尔路过驻足的白鹭野鸭,用手机记录下夕阳无限好。
王伟凯的心,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