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院子有颗枣树,我不知道那颗枣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只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它便存在了。
前几日回家,我又去老院子看了看,那里装满了我童年的所有记忆。房子已经很是破旧了,自从搬到了新房,母亲便在那房子里放上了猪饲料。院子里有个猪圈,我以前上学的学费就是靠母亲养的那几头猪。以前饲料都是放在西面偏房里,土胚结构的,后来一场大雨把那屋子冲塌了之后便搬到了正屋里。
那时我放学回来之后还总会想着要帮母亲配猪饲料,可都被母亲以“干活不是那架势”为由轰到了一边。虽在农村长大,可家里的农活却干的不多。家里很多的农活都是父母在做,难免身上都有了些娇气。那时村里人常拿这事来说父母,但父母仍是舍不得让我们去干。现在想来确实亏欠了父母太多,让他们太过劳累。
院子里虽然已经很是破旧,而且已经变成我家鸡的天堂,但我家的那颗枣树仍然还是茂盛的很,枝叶繁茂仍是青春的模样,只是树干上有些挂满了沧桑。
儿时的我胆小的很,总是怕黑,每每晚上去厕所都会感觉后背发凉,尤其是那时看的电视剧聊斋里画皮那段,画皮摘下外皮露出狰狞面目的那段几乎变成了我儿时的噩梦。那段时间不要说去厕所了,就是屋门都不敢迈出,总感觉那个毛茸茸的恐怖家伙在某个角落里等着我。
咋办?憋着,可憋是憋不住的,膀胱炸裂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没有办法就醒着头皮跑到那颗枣树底下。一边方便着,一边跟站在门口处的母亲说着话。屎拉了多久,话就说了多久。那时母亲总会笑骂我这个胆小鬼。那时我在那颗树下是拉了不少屎的,想必今天它仍然还是这么健康,和我当年给它施了那么好的养分也不无关系。
那颗枣树上的枣子是很甜的,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是说醉枣的,那时用来做醉枣的枣子便是这颗树上长出来的,枣子总是生的又大又甜。那个时候没有什么零食可吃,这枣子无疑就成了我童年时期用来解馋的最佳食品。我记得那时父亲是可以晃的动这颗枣树的,父亲的臂膀十分有力,几下晃动,那枣子便像下雨一样撒向地面。我便把地上的枣子用上衣兜着。
我曾问父亲我什么时候可以晃树自己摘枣子吃,父亲说等我长大便可以晃动那颗树,那段时日里我每天盼望的就是快些长大,自己去晃动那颗树。
我曾在那颗树上吊死过一只黄鼠狼。那是很小的时候,大约也就是上二三年级的时候吧。那时我家院里是养着鸡的,那时候家家都有养鸡的习惯,我家也是一样。唯一不同是别人家养鸡都是把鸡蛋收集起来拿到集市上去卖,我家确实先紧着我们几个吃,吃剩下的再攒起来卖掉。那时候每天都会吃两个水煮鸡蛋,母亲告诉我只有吃俩才能有营养。反正母亲说的话总是没有错的。有时也会给我做鸡蛋糕来吃,我是比较喜欢吃的,放一点酱油,滴几滴香油,放在嘴里滑嫩的很。不过现在已经好久没吃过了,享受这人间美味的也变成了我的儿子。
那时我记得已经入冬了,天气有些冷了,我家的鸡少了一只,没有任何的痕迹。当时母亲还怀疑被人偷走了,便站在了我家的房顶上。这也让我看到了母亲除了慈爱的另一面。母亲是黄昏时候站到的房顶上,一直骂到了天黑才下来。这也是当时农村比较独特的一道风景,隔三差五的便有妇女站在房顶上,声音都十分的高亢,虽然都是脱稿,但没有卡壳的。这种事情也就妇女做的的来,没有见过那个男人站在房顶上开骂的。这种事天生没有基因也来不了。
母亲就这样在寒风中骂了很久,她独特的寻物启事。我曾问母亲这样有用吗?母亲告诉我没啥用,估计早给炖了。那我便疑惑的问为何还要骂?母亲说就是为了出口气,让他们吃着也不舒服。这话听来也是蛮有道理。
母亲说的没错,鸡确实没有回来,而且又牺牲了一只,说是牺牲而不是消失,是因为这位鸡先生把它的遗体留到了鸡窝里。它的头已经不知所踪了。那时那天晚上后半夜的事情,我已经睡的很熟,是父母没有睡,一直留意着鸡窝里的动静。据他们讲熬了很久,都有点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鸡窝里传来的动静。那时候父亲便穿着他的旧棉袄冲向了鸡窝。
不过动作还是慢了些,那东西已经窜出了鸡窝,鸡窝里除了已经受惊的鸡就是那只已经没了头的鸡。父亲说那是一只黄鼠狼,我便问父亲是不是黄鼠狼专门偷鸡,这个可恶的家伙。父亲告诉我黄鼠狼一般不偷鸡,只是这个季节实在弄不到吃的才来偷鸡。
哼!那也可恨。要捉到这只可恶的家伙。
我们父亲便研究出了捉捕黄鼠狼的计划,为鸡报仇!父亲把箩筐用木棍支起,绳子一头栓在木棍上,另一头则一直延伸到屋里。把那只可怜的已经没有了脑袋的鸡放在箩筐的底下。
陷阱做好,就等着猎物上钩,我靠在父亲的身旁,两眼紧紧的盯着那个箩筐。就那样一直等着,等到我的两眼开始打架,那只黄鼠狼还没有出现。我便问父亲那只黄鼠狼会不会是不来了。话还没说完,就见父亲手指竖在嘴上不让我说话。
有动静!安静的夜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很轻很轻。除了脚步声,我还听到另一个声音-我的心跳声。
一个黄色的东西出现在那个箩筐的附近,起先它并没有靠近箩筐,而是警觉的到处看了看,可能是确定确实没有什么危险。才慢慢的靠近那只鸡,它一边闻那只鸡,一边警觉的看着四周,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它去咬那只鸡,要把它叼走。可父亲没有给它机会就在它要撤离的那一瞬间,父亲拉了绳子。箩筐重重的扣下,里面传来黄鼠狼的撞击声。
这时我已睡意全无,跟着父亲走到箩筐跟前。用手电照了照那只黄鼠狼。那只黄鼠狼看着我们,眼神里有些可怜也有些憎恨。
那时的我是全然不顾这些的,我要弄死这只可恶的贼。父亲把我一人丢在了院子里,自己跑到屋里睡觉去了。那时我一个人待在院里里守着那只可恶的贼。脑子里只有怎么弄死他,全然没了害怕。
我那天从深夜想到了天凉,终于想出了用烟熏的办法,我在箩筐周围放了潮湿的秸秆,点着,浓烟呛的我有些受不了。起初箩筐下还有乱撞的动静,后来就没了,看了它是死了。
一只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黄鼠狼。
第二天我便把它吊在了那颗枣树的下面。我要让它暴尸三日,后来就一天功夫父亲就把那东西埋掉了。我总算为那只可怜的鸡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