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将春天平分。
此时正是春分之后,与好友登上城市边缘的一座古塔。记得那晚下着细雨,古塔立在湘江的边上,像一个守夜的老人。
募然地,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呱呱,呱呱呱……”,那是青蛙的叫声!像一种歌声从远远的河岸传来。在夜的风里,清脆而明朗。
在童年至少年的时光里,蛙鸣,这种收藏于生命中某个角落的声音,似乎有好久好久了。更何况,生活在纷繁都市的几十年。现在听到,有故交般的亲切。
记忆在初春的夜晚轻轻打开。记忆中,是故乡一望无际的像一张柔软地毯的田野。放晴时,会有云彩从上面飘过。
只是那田野青了又黄,黄了又青。一年四季总是这样的一种周而复始。家乡人以田为家,与故乡的泥土生活在一起。那些蛙们也是。
而那些蛙们是不是在三月里惊蛰的雷声苏醒的,我不知道。我想,经过一个冬季的安睡,它们会在一个温暖的日子里抖落身上的泥土,从洞里钻出头来,旷野吹来温馨的风,那些红色的花,绿色的草与金子般的阳光 一起迎面而来。可以想象,它们那双迷离的眼睛望向田园,充满对生活的美好向往。于是,在一个清朗的夜晚,它们来到田埂上、在池塘边,从喉咙发出了第一声有力的歌声,“呱呱,呱呱呱……”
只要有了第一个声音,就会有第二个声音接应,在水田中、在池塘边、在菜地里,不用多久,那种声音会连成一片,它们在故乡广袤的田野上肆意的闹着、叫着。这哪里是夜晚,这分明是人间热闹的街市呀。
“呱呱,呱呱呱……” “呱呱,呱呱呱……” 它们,执着又专注的声音仿佛要将这些日子当作节日一样过。
老屋的外面就是田野。
我的窗外,天上的星星不停地闪烁,四周是一派朦胧的夜色。我的双耳只有田野那彼此起伏的蛙声,它们是那样悠长、深情而忘我地鸣叫着。仿佛,那田野就是一个广阔的舞台,那无数的歌手正在那里尽情地歌唱。我推开门,朝着那夜中的田野轻轻走去,但是,当我走近,我身边的那些蛙们却立马停止了鸣叫,我的到来好像打搅了它们的性致一样,而当我走开,它们又尽情地放开了喉咙。流星划过的夜幕下,歌声彼起此伏,感觉有一首轻缓的乐曲在四野响起,伴着那些田间的歌者尽情放歌。我的世界完全被那些歌声淹没……
在那些独特的歌声里,你会想起即将到来的夏天,想起夏天那绿意盎然的田野和土地,庄家与禾苗茁壮成长,还有秋天丰收的景象。此时,应该还会想起在那一片遥远的、蔚蓝色的天空下,那面朝土地辛勤劳作的故乡人们。
这真是过节一样的日子呀!你看,那么多的花开了,布谷鸟开始唱歌,燕子也回来了,牛已下到了田里。
都说,过了这个时节,就听不到如此壮美的蛙的鸣叫了。即使是到了夏天,也不会听到成片成片的鸣叫,就算有也是一种“独唱”。路过清水荡漾的池塘,它们,偶尔会在某个地方跳下来,“扑通”一声,像投出的一枚石子,随即在塘边搅起一洼清水,你的内心会泛起一种清凉。
会不经意地看见,在水田的禾苗下,或在伞一样的荷叶上,它正在那里端坐,一翻身将荷叶的水珠碰下来,立马就会发出一阵“哗啦啦”的水响。如果在安静的夜里,它们会站在田埂上,让天空上的露水落在身上,即使在下雨的天气,也是安静地伏在一片叶子下面。
叫与不叫,日子照样过,朴素真实,有时像一碗平静的水,有时像天上的云。
如果,收割的季节到了,水田里的稻子一片金黄的颜色,那饱满的稻穗低下了头。在父老乡亲的眼里,这是最快乐和幸福的时候了,他们下到田里,将镰刀伸向禾的根部的时候,一群青蛙欢快地跳跃着,它们的皮肤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色,那是一种庄稼的颜色。
它们成群结队地敏捷地奔向另一块水田,水田与水田相连,都是蛙的故乡。
今夜,我的故乡依然在远方,远得可以用梦来形容。站在的古塔上,居高临下,感觉人生过往有些缥缈。那河岸线就在我目光注视的范围之内,隐约传来的蛙声,几乎全部占据了我的脑海和心胸。
我仔细辨别着那熟悉的声音,我觉得那河岸传过来的蛙鸣声,竟然与我故乡的蛙呜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