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全国各地一片热浪,人们在南方的桑拿和北方的烘烤中艰难度日。我们这边一直引以为自豪的避暑圣地,也被列入高温区,真是很难想象。
太阳火辣辣地释放着它的热情,拥抱着大地每一寸土地,让地球生灵们足足体验一下盛夏的火热。
夏天的热情即使过了火,也一样留下了滚烫的记忆。我记忆犹新的夏天是在一片麦浪中席卷而来的,割麦、收麦、打场、杨麦,这一系列的场景,被躲在麦垛阴凉处幼小的我看地清清楚楚,并烙印在记忆深处。
麦浪在人们飞舞的镰刀下一片片退去,割倒的麦子又被整齐地摞成麦垛,等待着马拉木轮大车运回打麦场,接着就是紧张而热闹的碾麦场景了。
早饭后人们就按时来到麦场,将一捆捆麦子抖落在麦场中,均匀铺开。然后给骡、马、驴套上约一米多长,直径二尺左右的石磙子,打场的人手牵着牲口的笼头绳,挥动着鞭子,吆喝着在铺开的麦场中转圈碾场。骡马和驴排着队在吆喝声中欢快地行进,这中间还要停歇几次,翻一翻麦子,或者添加麦子,乘机也让牲口缓口气,接着继续打场。这样反复劳作,最后揭去被碾碎的麦草,就剩下和着麦衣的麦粒了。
接下来是扬场,就是用木锨一锨锨地高高扬起麦子,借用自然风吹去麦衣,剩下干净的麦粒。就听见有人高喊:“明义!明义!快来扬麦!”那个高个子的姚叔叔说:“好勒,看我给咱扬一场干净利落的顺风麦!”。他和另外两个叔叔,站在风的上风方,一锨锨地扬着麦子,他们的身体在风中潇洒而有节奏地摆动着。黄昏时分,一堆堆金黄的麦子就这样神奇地呈现在眼前。经过一天劳作,疲惫的人们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说着笑着,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晚饭时刻了,姚阿姨笑着对清理麦衣的妈妈说:“李嫂子,快收拾收拾回吧,孩子们都饿了!”就听妈妈说:“哎!就不知道做些啥饭吃呢,这一天下来,又饥又渴的,累的我都没有劲了!”姚阿姨说:“我今早上用燕麦做了些麦梭,可好吃了,我给你端上些,你用辣子、蒜、醋一调,再炒上些葱花一拌,给娃们吃,可香了!你再做些酸汤面,吃了既解渴又解乏,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儿个还接着干呢!”妈妈说:“好她姨呢,又让你费心了,我可怎么谢你呢!”回家后姚阿姨就送来一大碗调好的麦梭,妈妈给我们每人分了一小碗,吃得我们口齿留香,意欲未尽。
据说这麦梭做起来有很复杂的工序:先把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燕麦穗剪下来,把燕麦粒剥离出来,用石磨磨成麦梭,再上锅蒸熟,就可按个人喜好拌着吃了。我只是听说了简单的方法,其中细节却不得而知。
晚饭后我又来到麦场玩,白天的喧闹嘈杂已渐入平静,麦场上只留下几个打理后续的人和看麦人。此时,宁静的夜在一轮明月照耀下越发清澈透明。看麦人在这里搭起临时窝棚,在一片清辉下享受着徐徐吹来的晚风,聆听着几声蛙叫和窃窃虫鸣。白天的燥热和喧闹已被如此美丽宁静的夏夜所替代,幸福也许就在此时。
每当想起此情此景,就会想起一首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那纯真清亮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歌中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又在遥远的他乡。
那个炎热的夏天,那个美丽的村庄,那个麦浪翻滚的田野,那个人欢马叫的麦场,那顿美味佳肴,还有那个宁静夜晚下的月色和蛙叫虫鸣,透着浓浓的乡村气息,清晰地镶嵌在脑海里,让我思念至今,不能忘怀。
后来的夏天远没有记忆中的夏天热闹非凡和美好。现代化生活已替代了那个人力操劳的时代,人们在思想和劳动力被解放的同时,充分享受着物质生活带来的富足感和幸福感。但都市的喧闹和燥热在一片热、热、热的呼声中蔓延,而那个宁静月色下蛙叫虫鸣的夏夜,已成为我无期的奢望。其实它一直就在,只是环境、人、时间和气场发生了变化,所以就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