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新月异的新时代似乎比人类历史上任何时候的前进步伐更为匆匆,城市里芸芸众生的我们被时代裹挟着也蚁奔蜂忙地步履匆匆。当捧起这本质感十足装帧精美的《纸上》,喧嚣急躁的心稍稍平复了些。书,是我们躲进静美世界,享受慢生活最快捷的方法吧。
《纸上》是一本立意独特且文辞隽永的书。“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作者苏沧桑是浙江海岛玉环人,她是看着家乡的乡戏长大的,她熟悉田间地头的劳作,见识过黄酒作坊,体验过采桑养蚕,三年多的时间里,作者再次深入到南方非遗文化、手艺行当、风情人物的生活现场中,去体验他们的劳作方式、去贴近他们的生活,去了解他们的心性,去捕捉人生之美,截取中国文化乃至人类文明细微的时光断片。在作者“刺探另一种具有强烈陌生感的人生,眺望生命的多种可能性”时,带给我的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物特写,一段段美好的光景描述,一次次人生思考的撞击和心灵震撼,在自序《春天的秒针》中作者写道:“于是我去了,勇敢而笨拙,一往情深。未曾想到的是,每一次触摸,于内心是震撼,于灵魂是洗礼。”于我,一个奔忙于生活的我,何尝不是呢。
《纸上》于我又有一种意义。我小时候生活在浙江温州瑞安水乡小镇,9岁离开家乡回到父母家后一直生活在大西北。书中景致人物风情的细腻描写和真实自然的情感勾起我儿时的回忆。江南,我梦里的故乡,以文字的样式一页页展示在我的面前,读着读着就不觉沉浸其中了。“它会做梦吗?会做什么颜色的梦呢?梦里,它是游曳的丝绸?鱼的尾翼?溪中的云影?深潭的波光?半截月光?光年的星云……”我都仿佛变成了沙沙作响的蚕房里绿桑叶上一条如玉如雪的蚕宝宝。“如果说,乡愁是生命中最凝重的忧愁,乡戏就是乡愁里最凄美的那一笔。”是啊,我仍然最爱听越剧,从没在意过词句,我在越剧缠绵悱恻婉转幽游的强调里会想起摇着蒲扇眼睛湿润的奶奶和奶奶膝上昏昏欲睡的小女孩。“茶和生活一样,入口是苦的,涩的,回味却是甘甜的。”我记得奶奶爱喝茶的,回到北方后家里也常会收到奶奶寄来的温州茶,带着家乡的气息,绿意盎然清新香甜。“姨婆拿了蒲扇,抱我坐在竹篱前看星星看月亮,它们很少同时出现。”“姨公喂我一口口酒,没有在我年幼的脑海里留下任何记忆。遥远的星辰、摇曳的油灯,墙上长长短短的物什的影子,姨公姨婆忽长忽短的身影,静夜里万籁的轰鸣声,构成了千万种稀奇古怪的想象,成为我一个人的、最初的童话。”这段话就像从我心底里蹦出去的,就是我儿时的记忆:月夜下凉凳上奶奶娓娓道来的神话故事,远处传来的声声蛙鸣,影影绰绰的河边稻田,潮热的气息里飘来的叔叔碗中黄酒的清香……
一本书我用彩色标签纸贴得像一面面记忆的彩旗,已模糊了的场景竟然也渐渐清晰,我原来并没有忘记,我只是珍藏了那些故乡的时光印记。我在百度地图上找到了玉环岛,离我的家乡瑞安很近。我曾向爱人夸耀我美丽的家乡水乡古镇,当二十年后再回到早已没了我小时候的样子。
“多年以后我不在了,一代代人不在了,无数记录者的文字还在,未来的人读到时,依然能从中触摸到一双双人民的手,听到更接近天空或大地的声音,看到始终萦绕在人类文明之河上古老而丰盈的元气。”岁月匆匆忙追寻,回首人间是沧桑!感谢苏沧桑为我们记录的这尚在传承的民间文化和传统,这一切的山水之美、风物之美、劳动之美、人民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