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徐俊杰在地铁站拥抱告别,互相吩咐保持联络。迎着地铁站的风上来,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偌大的斯图加特,又只剩我自己了。
地铁站入口处有个小赌场,经过的时候竟然看到刘大厨在门口抽烟。我迎上去:“大厨,你怎么在这里?”
他裂开嘴对我笑:“哎,阿孟,你怎么在这儿?周日店里关门,出来玩玩儿喽。房间里待着太无聊。”他扔掉烟头,又要进去:“你要不要也来看看?”
我想了想,“行,还没进过赌场,我也进去看看。”
其实就是几台形色各异的老虎机。跟我印象中初中男生痴迷的游戏机厅一个类型。大厨扔给我20欧元,“你买几个币玩玩儿吧。”
20块钱没多长时间就输完了。我觉得无聊,准备撤了回去休息。旁边大厨还愣愣的盯着屏幕。我说:“大厨,我先走啦。”
他猛的砸了下机器,“妈的!我也走了!今天运气太他妈差了!”
周日的国王大道几乎空无一人。商店都关门闭户,天气不好,大家也都不愿出门。大厨突然从兜里拿出一叠50欧元的票子,自己留了两张,剩下的要塞给我。
我吃了一惊:“干嘛突然给我钱?!”
“你拿着吧。就当我资助大学生了!我们这些难民,拼死拼活工作,钱都花在老虎机和鸡身上了,还不如给你读书。”
我把钱推回去,“大厨,谢谢你,心意我领了,钱我真的不能要。”他又要塞给我,我阻止道:“你赚钱也很不容易,好好攒下来,别来赌了。赌钱没底的。”
他终于讪讪的收回手去,“这个肯定的。我每个月都往家里寄工资的。你小小年纪的,还操心我。”我看了眼那把钱,收回兜里,叹了口气:“唉,你说你不要,早晚又得贡献给老虎机了!”
我有些心酸,都是天涯沦落人;更有感动,好像伤痕累累的小狮子倔强自己舔伤口,却突然听到了一句安慰“你还好吗?”
我来德国两年多。两年多让我仿佛变了一个人。我这个时候开始思考选择来德国留学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办公桌窗外是一家银行的大楼。最近一直挂着一块广告牌:
“Das Leben ist Höhen und Tiefen.”
无聊的上班时间,我总盯着这块广告牌,心里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最终我验证了古人所说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真谛,在某一天我突然了然这一句的意义。
“生活总是高低起伏。”
我深以为是。并自己定义自己已经降到了生活的谷底。无法融入生活的圈子,没有朋友,没有钱,几年以前我可能不会想到自己会睡在一个离家将近一万公里的一个阁楼的床垫上。那个时候我意气风发以为走出去就能拥抱整个世界。现在的我寄人篱下,为了几十块钱几乎忍辱负重。我还很困惑,不知道生活究竟要带我去那片天地里去。你也许也发现了,我还没有意识到,人总是有选择的,每一步到达的地方,都是自己的选择。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已经足够幸运,因为我做出的每个不面对的选择,都有人在支持着我,都还愿意伸开双手接着我。
晚上不意外的又接到徐俊杰的电话。电话里咳嗽起来,声音也没了生气,原来离开斯图就开始发烧了。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身边你朋友取笑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这么温柔,他没搭理。
他吸着鼻子劝我:“露露,我觉得你要不再找个地方住吧。那个餐馆老板不是什么好人。你住在那里也不开心。”
“恩,我已经在看了。我想找一个学校附近的宿舍短租,看看能不能便宜点儿。”
“恩。你干嘛呢?”
“哦,喝了点儿。晕乎乎的准备睡了。”
“少喝点儿酒吧。对身体也不好。”
夜好安静。怎么才能走出这一片泥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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