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父的竹屋外看了一夜的山雨,随身携带的烦忧都似晚秋的黄叶,自然而然地凋落了。
藤椅轻轻地晃,我任凭从屋檐滑下的雨珠碎在裙摆上,因为雨是神明的泪,不似你我的滚烫,却满含慈悲。淡青的裙摆上洇出墨绿的痕,渲染着江南的烟雨朦胧。
我将手放入玄冥池中,由着锦鲤拨弄指尖。金红的尾撩过掌心,像羽毛抚过心尖,泛起隐隐的痒意和阵阵的轻颤。一只小锦鲤停在我微蜷的手中,师父说这个时候不能将手收拢,它会游走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琥珀色的茶汤似翦水秋瞳中的眼波,澄明而温柔。我仰头,倾杯,茶香纠缠唇齿,淌进胸膛。雾气蒸腾而上,萦绕于鼻息之间。案上的香炉飘出青烟袅袅,蜿蜒的曲线勾勒出难以名状的古韵,要带我穿越千年。我不禁用指尖去触碰,缕缕青烟绕指柔,给予我焚香的余温,留下了淡淡的香氛。我摊开手掌去感受,却发现我进,它退;我退,它进。好似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又好像流转了千年的纠葛。
雨水的清心,古茶的醇厚,檀香的幽婉,氤氲出山中的曲调,是素琴上悠悠的梵音。而风和风铃有个约定,檐边的风铃交给山风去一一垂询,随风而动的它唱着清灵飘逸的歌。香味和声音是记忆的载体,人也是。
我喜欢夏夜的山雨,忽大忽小的雨势撩拨着我的心。暴雨是天神歇斯底里的控诉,因为大地不肯接受他的爱意。而微雨是他低低的抽泣,是控诉之后余留的痛心。我静静地观雨,思绪飘飞,不知道被风吹到了何处。风,也会拂过他的面庞吗?那个……我不知道的他。是风动,还是幡动?仁者心动。
风过无痕,却能漾起层层悲凉,不知从何而起,不知如何消解。可是,我忘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