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晚上十点半，林薇的高跟鞋在写字楼地下车库的瓷砖上敲出空旷的响。车库通风口漏进的寒风卷着碎纸屑打在脚踝，她下意识把羊绒大衣的领口裹得更紧 —— 这栋玻璃幕墙的写字楼还亮着三分之一的灯，像座漂浮在冬夜的孤岛，而她是最后一批撤离的 “孤岛居民”。项目方案刚收尾，电脑还在发烫，此时胃发出抗议，她从早上九点坐到现在，只啃过半块便利店买的三明治，还是凉透了的。
走出车库，冷风吹得她太阳穴发紧。街边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叉在墨蓝色的夜空里，路灯把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条条冻僵的蛇。拐过街角时，那家 24 小时便利店的暖黄灯光突然撞进眼里，像雪地里燃着的一小簇火，瞬间把她的脚步勾了过去。
推门的瞬间，带着关东煮香气的暖风裹着玻璃门上的雾气扑过来，把外面的寒意挡得严严实实。店里没什么人，货架上的零食包装袋安静地立着，冷藏柜的压缩机发出轻微的嗡鸣。收银台后的男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擦手里的玻璃杯，指腹蹭过杯壁时，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水渍。是那个总穿灰色连帽衫的店员，她来买过三次加班夜的热牛奶，每次都能撞见他要么在低头写作业，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响，要么在偷偷画速写本，铅笔尖在纸上轻轻顿着。
“要一罐热牛奶，谢谢。” 林薇走到冷柜前，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了道白雾，目光不自觉落在旁边的关东煮锅 —— 深褐色的汤里，萝卜、海带结和鱼丸在咕嘟咕嘟地冒泡，热气贴着玻璃往上飘，模糊了她的视线，倒像极了她最近悬在半空的心，没着没落的。
男生应了声 “好”，声音被店里的暖风吹得软乎乎的。他转身从身后的保温柜里拿牛奶，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一点，露出截细软的黑发。林薇这才看清，他的速写本摊在收银台下，画的是便利店门口的街景：昏黄的路灯下，公交车站的长椅空着一半，旁边站着个穿米色大衣的女生，双手攥着半杯冷掉的奶茶，围巾裹到下巴，肩膀微微缩着，像在等一辆永远不会来的车。笔触很轻，却把冬夜的孤单画得戳人，连女生发梢上沾的碎雪，都看得清清楚楚。
“加一串萝卜吗？” 男生突然开口，声音比热牛奶的温度低一点，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刚煮好的，还热着，免费。”
林薇愣了愣。她看见男生的耳尖有点红，像被店里的暖风吹得，又像有点紧张，手指还捏着速写本的一角，轻轻卷了个边，像是怕被她看见里面的画。窗外突然有辆公交车呼啸而过，白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扫进来，在他脸上晃了一下，照亮了他眼下淡淡的青影 —— 她突然想起上周加班到凌晨一点，也是在这里，他递牛奶时默默给套了两层保温袋，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她：“天太冷，别冻着，路上慢点。”
“好啊，” 林薇接过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掌心，她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个人都顿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轻轻缩开。她看着他低头装萝卜的样子，突然鬼使神差地补了句：“那…… 下次我带饼干来换？我烤的，巧克力味的。”
男生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低头笑了，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像落在雪地上的月光。他把装着萝卜的纸碗推到她面前时，林薇眼角的余光扫到他速写本的页脚，那里偷偷画了个小小的牛奶罐，罐身上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字迹很轻，却看得真切：“今天她终于笑了。”
便利店的暖风吹起林薇额前的碎发，她咬了口热乎的萝卜，软绵的口感裹着鲜美的汤汁滑进胃里，连带着心里的空落都被填了点。玻璃门外，城市的霓虹还在闪烁，偶尔有汽车驶过的声音传来，而这方寸小店的角落里，有罐热牛奶的温度，正顺着指尖慢慢往上爬，悄悄漫过两个人的心跳，像冬夜里悄悄发芽的春天。
第二章
林薇第二天带饼干时，特意选了个方形的玻璃罐，在罐口贴了张浅粉色的便签，画了个歪脑袋的牛奶罐 —— 像极了男生速写本上的那个。晚上九点刚过，她抱着玻璃罐站在便利店门口，隔着玻璃看见男生正踮着脚整理货架顶层的零食，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半截骨节分明的手。他动作很轻，怕碰倒旁边的饼干盒，整理完还会对着货架看一眼，确认每样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才转身去擦收银台，速写本就摊在旁边，这次画的是罐子里的饼干，旁边还留了块空白，像在等什么。
“我来换萝卜啦。” 林薇推开门，暖风吹起她的围巾角 —— 浅灰色的，是她衣柜里最常穿的颜色，低调又耐脏。男生抬头看见玻璃罐，耳尖又红了，手忙脚乱地从关东煮锅里捞萝卜，还特意挑了块最大的，“今天的萝卜煮了四个小时，比昨天更软。” 说话间，有个穿校服的女生跑进来买关东煮，男生熟练地帮她打包，还不忘提醒：“刚煮好的汤很烫，拿的时候小心点。” 女生道谢离开后，他才挠了挠头，对林薇笑了笑：“她每天下晚自习都来，总爱加两串鱼丸。”
林薇坐在靠窗的小桌旁，咬了口饼干，巧克力的甜香混着关东煮的鲜气在嘴里散开。她看见男生偷偷把便签撕下来，夹进速写本里，手指反复摩挲着便签边缘，像在摸什么宝贝。这时有个老奶奶拄着拐杖走进来，颤巍巍地想拿冷藏柜里的酸奶，男生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跑过去，帮老奶奶取下酸奶，还特意看了眼保质期：“奶奶，这个还有半个月过期，您要是喝得慢，我给您拿个新日期的？” 老奶奶笑着点头，男生又找了个小袋子，把酸奶装进去，帮老奶奶拎到门口，看着她走远才回来。
“你对客人都这么细心啊？” 林薇忍不住问。男生擦了擦手，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以前在画室帮老师整理画具，习惯了多注意点。而且来这儿的客人都挺有意思的，像刚才的奶奶，每天都来买酸奶，说给放学的孙子当早餐。” 他指了指速写本，“我还画过她呢，就在第二十三页。” 林薇翻到那一页，果然看见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手里拎着酸奶，嘴角带着笑，旁边还画了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正朝老奶奶跑过来。
“你怎么总在画这个便利店啊？” 林薇合上书，目光落在男生认真的侧脸。男生指尖轻轻拂过速写本上的线条，笑了笑：“我是美术生，今年大二，喜欢速写，晚上没什么课，我就来便利店兼职。” 他翻了翻速写本，里面除了便利店的场景，还有几页画着画室里的石膏像、路边的流浪猫，“我喜欢速写，总觉得生活里这些细碎的瞬间特别有意思。便利店人来人往的，每个时间段都有不一样的样子 —— 早上大家急着买早餐赶地铁，中午有学生来买零食，晚上像你这样加班的人来买热饮，我闲着的时候就想把这些都画下来。”
林薇凑过去看，发现有一页画着个穿西装的大叔，正蹲在货架前给孩子挑棒棒糖，嘴角带着笑。“原来你画了这么多人啊，” 林薇忍不住感叹，“我之前还以为你只画便利店的柜子和灯牌呢。”
“人比景物有意思多了，” 男生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我不太好意思直接对着人画，怕人家觉得奇怪，就只能偷偷记下来，等没人的时候再画。比如之前你蹲在冷柜前挑牛奶，后来趁交班的空隙，赶紧画在了速写本上。尤其你头发垂下来挡住脸，手指在牛奶盒上轻轻点着，那个样子在我脑子里记了好久。”男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最后几句说的什么。男生前面的话林微都能听清楚。“头发垂下来”之后的就没听清了，此时林微脸颊微红，不知道说什么，也没追问后面说的什么，只是把玻璃罐往他那边推了推：“以后饼干吃完了，我再给你烤。” 那天她走的时候，男生塞给她一罐热柚子茶，“昨天看你总咳嗽，这个煮了冰糖，不苦。” 林微回了声“谢谢，我的感冒差不多要好了，有你的这个更好了。”，林微还注意到玻璃罐上贴了张小小的速写，画着她坐在窗边吃饼干的样子，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嘴角还沾着点巧克力粉。
之后的日子像按了慢进键。林薇加班到十点，会习惯性地走到便利店，有时男生正在帮客人加热便当，看见她来，会把刚热好的玉米递过来：“今天的玉米特别甜，你尝尝。” 有时他在画速写，会把画好的写字楼夜景撕下来，压在她的牛奶下面，旁边写着 “别熬太晚，楼下的出租车师傅十点半会在门口等客”。林薇也会把办公室同事分享的零食带来，有时是一袋坚果，有时是几块曲奇，放在收银台上，附张便签：“加班的时候垫垫肚子。”
男生的速写本里，多了很多林薇的影子，有她抱着文件跑过便利店的样子，有她蹲在货架前挑牛奶的样子，还有她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睛。他总忍不住注意她的围巾，浅灰、米白、淡卡其，都是些素净的颜色，像她的人一样，安静又温和。上周和朋友逛商场时，他在一家饰品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 橱窗里挂着条红色的围巾，羊绒的质地，在灯光下泛着软乎乎的光泽。他突然想起林薇缩着脖子站在便利店门口的样子，要是她围着这条红色围巾，会不会像冬天里开了朵小太阳？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下了，揣在怀里回了便利店，却又犯了难：直接送围巾太冒失，万一她不喜欢怎么办？万一她觉得奇怪怎么办？最后他把围巾折好，放进了收银台最里面的抽屉，想着 “再等等，找个合适的机会”。
直到这天晚上下了雪。林薇加完班走到便利店，刚推开门就打了个寒颤 —— 早上赶地铁太急，把浅灰色围巾落在了家里，冷风顺着领口往衣服里钻，她下意识攥紧了袖口，指尖冻得发僵。她看见男生正站在门口扫雪，脖子上围着条旧旧的蓝色毛线围巾，耳朵冻得通红。他扫雪的动作很轻，怕雪溅到路过的行人，扫出一条小路后，还在门口铺了块旧地毯，防止客人滑倒。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 林薇走过去，把手里刚买的热奶茶递给他，指尖碰到他的手时，冰凉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你这手冻得，赶紧进店里暖和暖和。”
男生接过奶茶，双手捧着杯子暖手，笑了笑：“没事，扫完这点雪就进去，免得客人进来滑倒。” 他抬头看见林薇缩着脖子，下巴埋在大衣领子里，才发现她没戴围巾，“你围巾呢？这么冷的天，没围巾怎么行？”
林薇无奈地摆摆手：“早上赶地铁忘家里了，没事，等下打车回去，很快就到。” 她说着，又往手心里哈了口气，指尖还是凉的。
男生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心里突然一紧，什么 “合适的机会” 都忘了。他转身快步走进店里，拉开收银台最里面的抽屉，把那条红色围巾拿了出来 —— 折得整整齐齐的，还带着点羊绒的软香。他攥着围巾走出去时，手心都在冒汗，“那个…… 我这里有条围巾，你要是不介意，先戴着回去吧。”
林薇愣了一下，看着他手里的红色围巾 —— 和自己平时穿的素色完全不同，亮得像团小火焰。“这是…… 你的围巾吗？” 她有点犹豫，毕竟是别人的东西。
“不是不是，” 男生赶紧摇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是我上周逛商场的时候看见的，觉得…… 觉得颜色挺好看的，想着说不定有人能用得上。” 他没敢说 “是特意给你买的”，只敢含糊地解释，“你看你冻得，先戴着吧，不然路上该感冒了。” 他把围巾往她手里递了递，眼神有点躲闪，“要是不喜欢，下次还给我就行。”
林薇看着那条红色围巾，又看了看男生紧张的样子，心里突然暖了起来。她接过围巾，指尖碰到柔软的羊绒，比想象中更暖和。“谢谢你啊，” 她把围巾轻轻绕在脖子上，长度刚好，红色衬得她脸色都亮了些，“我很喜欢，下次来把围巾洗干净还你，再给你带新烤的饼干，这次加坚果的。”
男生看着她围着红色围巾的样子，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 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像冬天里的一束光，把整个便利店的暖光都比下去了。他低头翻出速写本，翻到最新一页 —— 画的是雪夜里的便利店门口，路灯下飘着细碎的雪花，便利店的 “24 小时” 灯牌亮着，门口的雪地上，有一串刚扫出来的干净小路，旁边留着块空白。“我本来想画点什么，可总觉得少了点东西，” 他指了指空白处，那里只画了个小小的爱心，“现在知道了，少了个戴红色围巾的人。”
林薇凑过去看，忍不住笑了：“那你赶紧画啊，说不定画出来会很好看。” 男生赶紧拿起铅笔，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很快，一个戴红色围巾的女生就出现在雪地里，手里捧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嘴角带着笑，像把整个冬天的温暖都裹在了围巾里。
“真的好看多了，” 男生看着画，笑得很开心，“以前总不知道怎么画才能让画面暖起来，现在好像突然就懂了。” 林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也笑了：“其实是你的画本来就很暖，只是少了点亮色而已。”
林微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点一时，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和男生说了自己该回去了，就走出了便利店，看着林薇围着红色围巾的背影，男生突然想起什么，追了出去，手里攥着手机，耳尖还红着：“那个…… 要是你路上觉得围巾不合适，或者想换别的颜色，能不能…… 加个微信告诉我？” 他顿了顿，赶紧补充，“我不是想打扰你，就是怕你戴着不舒服，又不好意思再来找我……”
林薇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掏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放心吧，很合适。要是真有问题，我会跟你说的。” 男生看着手机里 “林薇” 的头像 —— 是只抱着牛奶罐的小猫，和她贴在饼干罐上的便签画得一模一样，赶紧点了 “添加到通讯录”，还特意把她的备注改成了 “小太阳”。
没过两秒，林薇的微信就通过了验证。男生盯着聊天框，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才慢慢敲出一行字：“你好，我叫陈屿，是在便利店兼职的美术生。之前一直没跟你说过名字，总觉得有点不太礼貌。” 发送完又觉得太正式，赶紧补了句，“你平时要是方便，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总不能一直心里叫你‘买热牛奶的女生’……” 后面还加了个小猫挠头的表情包，试图缓解尴尬。
林薇刚走到写字楼门口，就收到了微信消息。看着 “陈屿” 两个字，还有那句有点笨拙的解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回复道：“你好呀，我叫林薇，就在旁边这栋写字楼上班。之前也没问过你的名字，总叫你‘便利店的小画家’，别介意呀～”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围巾真的很暖和，谢谢你啦。”
陈屿看到 “林薇” 两个字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反复读了两遍，才小心翼翼地把备注从 “小太阳” 改成 “林薇（小太阳）”。他盯着 “便利店的小画家” 几个字，忍不住笑了，回复道：“不介意！这个称呼还挺可爱的。你要是喜欢围巾就好，我还怕颜色太亮，你不喜欢呢。”
只是加了微信后，聊天框却总停留在初始界面。林薇那段时间忙着赶项目，有时看到陈屿发来的 “今天便利店的萝卜煮得很软，你要是加班可以过来吃”，也只能匆匆回个 “谢谢，今天要赶方案，下次吧”；陈屿怕打扰她，也不敢多发消息，只偶尔在深夜发张便利店的速写照片，配文 “今天的夜景很好看”，却从不等她回复 —— 他知道林薇忙完可能已经凌晨，不想让她为了回消息特意醒过来。林微也会在第二天回复消息。
之后的日子，两人的互动又近了点。林薇会把围巾洗干净还回去，却总被男生笑着推回来：“你要是喜欢，就先戴着吧，我这里还有别的围巾。” 其实他抽屉里只有那条旧旧的蓝色围巾，可他就是想让她多戴几天那条红色的 —— 每次看见她围着红色围巾走进便利店，他都觉得整个店里的灯光都亮了。有次林薇加班到凌晨，便利店只剩他们两个人，男生煮了碗泡面，加了个溏心蛋，端到她面前：“加完班肯定饿了，吃点热的。” 林薇接过筷子，看着碗里的溏心蛋，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加班晚归，也会给她煮一碗这样的泡面。
他还是会给她画速写，画里的她总戴着那条红色围巾，有时在挑牛奶，有时在吃饼干，有时在和他聊天，红色的围巾成了画里最亮的颜色。他们会一起在便利店的小桌旁聊聊天，林薇说她加班时遇到的趣事，比如同事把咖啡洒在方案上，大家一起手忙脚乱补救；男生说他画速写时遇到的小灵感，比如昨天看到个老奶奶给老伴买热包子，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的样子，他赶紧画了下来；比如今天早上有个小朋友把糖果分给流浪猫，眼睛亮闪闪的，特别可爱。像两个熟悉的朋友，慢慢分享着彼此的生活。
春天来的时候，梧桐树抽出了新叶，林薇把红色围巾叠好还给男生：“天气暖和了，不用戴围巾啦。” 男生接过围巾，却又把它递了回去：“留着吧，明年冬天还能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 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冬天，我都给你买新的围巾。”
林薇愣了一下，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突然笑了。她接过围巾，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团冬天里的温暖。便利店的暖风吹过，梧桐叶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把春天的阳光，温柔又明亮。男生低头翻开速写本，在新的一页画下了此刻的场景 —— 女生抱着红色围巾笑，男生坐在旁边看着她，窗外的梧桐叶正随风轻轻摇晃，“24 小时” 的灯牌亮在背景里，暖得像永远不会熄灭的小太阳。
第三章
美术楼的走廊里还飘着松节油的味道，陈屿把最后一张素描作业交给老师，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 是便利店老板发来的消息：“小伙子，寒假店里人手不够，好多兼职的学生都要回家了，你要是不回去，能不能来帮我盯到开春？工资给你涨点。”
他盯着消息看了会儿，转身就撞见抱着行李箱的室友：“欸，陈屿，你不收拾东西吗？我爸已经在楼下等我了，今晚就能到家吃我妈做的红烧肉。”
陈屿低头拎了拎脚边的画袋，里面装着这学期的速写本 —— 首页画着便利店的清晨，豆浆桶冒着热气，还夹着几张林薇上次贴在饼干罐上的便签。他其实早就不想回家了：去年冬天妈妈再婚，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弟弟，回去总觉得像个外人；更何况，他还想留在这儿，等林薇加班时给她热牛奶，看她围着红色围巾走进便利店的样子。
“我这学期不回去了，” 他挠了挠头，声音轻了点，“便利店老板刚问我，寒假缺人手让我帮忙，工资涨了点，还能赚下学期的画材费。”
室友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行啊，那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别总在便利店吃泡面。对了，我给你带了两包我妈做的牛肉干，放你桌上了，饿了就垫垫。” 说完拎着行李箱匆匆离开，走廊里很快只剩下陈屿的脚步声，还有窗外偶尔飘进来的雪花声。
他背着画袋走出美术楼，雪已经下了小半天，操场的草坪裹着层薄雪，像铺了块白色的绒毯。他给便利店老板回了消息：“谢谢老板，我明天就来上班。”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点开和林薇的聊天框 —— 上次她加班到八点，说 “便利店的热牛奶是冬天里最暖的东西”，还发了个捧着牛奶罐的表情包。他盯着表情包看了会儿，心里更确定了：留下来，不光是为了兼职和工资，更是想在这个冬天，多给林薇煮点热饮，多陪她待一会儿。
他没直接回宿舍，而是绕到了便利店。推开门时，暖黄的灯光裹着关东煮的香气涌过来，老板正蹲在货架前整理零食：“陈屿来啦？正好，刚煮好的萝卜，你尝尝。” 陈屿接过老板递来的萝卜串，咬了口，软绵的口感裹着鲜美的汤汁，突然想起林薇上次说 “萝卜要煮四个小时才够软”。
“对了，” 老板擦了擦手，从收银台抽屉里拿出个保温杯，“上次那个常来买热牛奶的林薇姑娘，上次落了个保温杯在这儿，你帮我收着，等她来了给她。” 陈屿接过保温杯，浅粉色的，杯身上印着只小猫，和林薇的微信头像很像。他小心翼翼地把保温杯放进自己的画袋，像揣着件宝贝。
第二天早上，陈屿准时到便利店上班。他换上新的围裙，把画袋放在收银台下面，里面装着那本夹着便签的速写本，还有林薇的浅粉色保温杯。雪还在下，便利店门口的梧桐枝桠裹着薄雪，像缀了层糖霜。他站在收银台后，看着窗外的雪景，突然拿出铅笔，在速写本上画了起来 —— 画的是便利店的雪景，门口留着块空白，像在等什么人出现。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薇裹着浅灰色围巾走进来，手里抱着个文件夹：“早啊陈屿，今天这么早开门？我还以为要等会儿呢。” 陈屿抬头看见她，耳尖突然红了，赶紧从画袋里拿出保温杯：“林薇，你上次落在这里的，我帮你收着了。”
林薇接过保温杯，愣了愣，随即笑了：“谢谢啊陈屿，我还以为丢了呢，这个杯子是我大学时买的，用了好几年了。” 她抱着保温杯走到冷柜前，挑了罐热牛奶，又走到关东煮锅前，捞了块萝卜：“今天的萝卜好像比上次更软，是不是煮了很久？”
陈屿点点头：“老板说煮了五个小时，特意让我等你来了再捞。”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耳尖更红了。林薇没戳破，只是咬了口萝卜，笑着说：“那我可得多吃点，不然对不起这五个小时。”
之后的日子，林薇还是常来便利店，只是加班的次数少了些。有时是周末下午来买杯热可可，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文件；有时是晚上下班路过，进来跟陈屿聊两句，说说办公室里的趣事。有次她带了本画册来，是她大学时买的，里面全是印象派的风景画：“陈屿，你不是学美术的吗？我看你总画速写，偶尔也可以试试色彩画，说不定会有新感觉。”
陈屿接过画册，指尖轻轻拂过画纸 —— 莫奈的《睡莲》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蓝紫色，像把整个冬天的冷意都融成了温水。“其实我也想试试，” 他挠了挠头，从收银台抽屉里拿出张画纸，“只是寒假里没带画具回来，只能用铅笔随便画画。” 画纸上正是他昨天画的便利店雪景，门口的空白处还没填东西。
林薇看着空白处，突然拿起铅笔，在上面画了个小小的人影：穿米色大衣，围着红色围巾，手里捧着热牛奶，正朝便利店门口走过来。“这样是不是就完整了？” 她抬头笑了笑，睫毛上还沾着点从窗外飘进来的雪粒，像撒了把碎钻。陈屿盯着画中的人影，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赶紧把画纸折好，夹进速写本最厚的一页：“我会把它画完的，等春天来了，就送给你。”
寒假过半时，林薇要去邻市出差三天。出发前一天晚上，她特意来便利店跟陈屿说：“陈屿，我这几天不在，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别总想着给我留热饮啦。” 陈屿点点头，却从抽屉里拿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包冻干柠檬片：“你出差路上多喝水，这个泡着喝，比饮料健康。” 密封袋上还贴了张小小的速写，画着她坐在高铁上看文件的样子，旁边写着 “路上注意安全，林薇”。
林薇出差的三天里，陈屿终于敢在微信上多发点消息了 —— 第一天是 “便利店今天来了只流浪猫，我给它喂了火腿肠，它现在总在门口待着”，配了张小猫蹲在便利店门口的照片；第二天是 “今天煮关东煮的时候，特意多放了点萝卜，想着你回来就能吃”；第三天是 “我把你画的那个人影补完了，加了点雪花，你回来看看喜不喜欢”，附上了速写的照片。林薇每次看到消息，都会抽时间回复，跟他说邻市的天气有点冷，说她吃到了很好吃的小笼包，说她想念便利店的热牛奶。陈屿看着她的回复，总会把手机揣在怀里暖一会儿，像揣着块暖手宝。
出差回来那天，林薇刚下高铁就直奔便利店。推开门时，看见陈屿正蹲在门口喂流浪猫，手里拿着根火腿肠。“陈屿，我回来啦！” 林薇笑着喊他，陈屿抬头看见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站起来：“你等一下，我给你煮了热牛奶。”
他转身进了店，很快端着杯热牛奶出来，还加了勺蜂蜜：“你说你出差路上总觉得口干，这个加了蜂蜜，润嗓子。” 林薇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她看着陈屿耳尖的红，突然说：“其实我出差的时候，总想起你给我画的那张速写，想着快点回来看看。”
喝过热牛奶的第二天，林薇上班时收到了陈屿的微信消息，附带一张照片：便利店门口的梧桐树下，摆着个小小的画架，上面是幅未完成的速写 —— 画的是清晨阳光里的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空空的，旁边写着 “缺个一起晒太阳的人”。
林薇看着消息笑了，回复道：“今晚我下班早，要不要一起把它画完？”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陈屿就回了个 “好！”，后面跟了三个小猫蹦跳的表情包，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
晚上六点半，林薇准时到了便利店门口。陈屿刚交班，身上还穿着便利店的灰色围裙，手里攥着支彩色铅笔，身边放着个保温袋：“我从宿舍带了几支彩铅，想着给画加点颜色。对了，知道你喜欢草莓味，特意在便利店冰柜里留了支雪糕，没化。”
林薇在长椅上坐下，接过雪糕，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散开，刚好驱散了春日傍晚的余温。“你还在便利店上班呀？” 她咬了口雪糕，想起之前提过的画室兼职，“画室那边是不是下学期才开始？”
陈屿耳尖微红，点头应道：“嗯，老板说寒假便利店人手紧，让我多盯到开春，画室兼职要等三月开学后再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其实这样也挺好，能多陪你在便利店待一会儿。”
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陈屿握着铅笔在画纸上涂涂画画，林薇偶尔会指一指：“这里的阳光可以再暖一点，用点浅橙色怎么样？” 陈屿听话地换了支彩铅，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便利店的墙面渐渐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橙 —— 和林薇上次在画室画册里看到的莫奈风格很像。
画到一半时，旁边传来小猫的叫声 —— 是之前在便利店门口待着的那只流浪猫，不知从哪儿跑出来，蹭了蹭林薇的裤腿。陈屿笑着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包猫粮：“便利店老板给的，说它总来门口晃悠，让我多喂喂。” 林薇看着小猫低头吃猫粮的样子，突然掏出手机，拍下了陈屿蹲在地上喂猫的画面 —— 夕阳落在他发梢，侧脸的线条柔和，手里还攥着支没来得及放下的彩铅。
“这幅画完成后，能不能送给我？” 林薇突然问。陈屿抬头看她，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本来就是为你画的，画完就给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等下学期去了画室，我还想画更多 —— 比如你上次说想去的公园，还有街角那家新开的面包店，都想和你一起去，一起画。”
林薇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雪糕递到他嘴边：“尝尝？甜的。” 陈屿低头咬了一口，草莓的甜混着她指尖的温度，在心里漫开。晚风拂过梧桐叶，沙沙的声音像在轻轻伴奏，画纸上的便利店渐渐有了温度，长椅上也多了两个并肩的人影，一个穿米色大衣，一个系着灰色围裙，手里都攥着支彩铅，像把春日的温柔都画进了画里。
之后的周末，陈屿轮休，约林薇去了公园。他背着画袋，里面装着速写本和彩铅，林薇手里拎着个野餐篮：“我早上烤了点饼干，还有你喜欢的柠檬茶，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公园里的樱花开得正好，粉色的花瓣落在草地上，像撒了层碎雪。
他们找了棵樱花树下的草坪坐下，陈屿拿出速写本，开始画飘落的樱花，林薇则把饼干和柠檬茶摆出来。
野餐结束后，陈屿送林薇回家。路过便利店时，林薇突然停住脚步：“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她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相册，封面是她亲手画的 —— 画着便利店的热牛奶和红色围巾，旁边写着 “陈屿的速写收藏册”。
“你之前给我的那些便利店速写，我都整理好了，放在这里面，” 林薇把相册递给他，“等下学期你去了画室，画了新的，也可以放进来，算是我们共同的收藏册。” 陈屿接过相册，指尖轻轻拂过封面，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他翻开第一页，里面是他第一次给林薇画的便利店雪景，旁边贴着林薇写的便签：“第一次收到你的画，很喜欢 —— 以后要画更多故事呀。”
男生笑着回答“好”。
第五章
# 便利店的第三罐热牛奶（后续·冬夜问家篇）
寒假的雪又落了一层，便利店的玻璃门被呵出的雾气蒙得模糊，林薇用指尖在上面画了个小小的牛奶罐，才推门进去。陈屿正蹲在货架前整理刚到的零食，灰色围裙上沾了点雪粒，听见动静抬头时，眼尾还带着点没散去的倦意——昨晚他替老板盯了后半夜的班，早上只眯了两个小时。
“今天怎么这么早？”陈屿站起来，顺手把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露出泛红的眼角，“热牛奶刚煮好，我给你拿。”
林薇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看着他转身去拿牛奶的背影，突然想起前几天路过美术楼时，看见学生们拎着行李箱往校门口走，唯独没见陈屿的身影。她握着刚接过来的热牛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陈屿，寒假大家都回家了，你怎么没回去呀？是家里离得远吗？”
陈屿递牛奶的手顿了一下，指尖蹭过纸杯边缘，留下一点浅浅的印子。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窗外飘雪的梧桐枝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不远，坐高铁也就两个小时。就是……现在回去，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林薇没追问，只是把刚从写字楼楼下买的糖糕推过去：“刚出锅的，还热着，你尝尝？我妈以前总说，冬天吃点甜的暖身子。”她看见陈屿拿起糖糕，咬了一小口，糖霜化在嘴角，他才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带我到十七岁，”陈屿的声音很轻，像被店里的暖风裹得软软的，“去年冬天她再婚了，叔叔人挺好的，对我妈也上心。就是……去年秋天的时候，他们有了个小弟弟，现在才刚满一岁，还不会走路呢。”
他低头摸了摸速写本的封面，那本画满便利店的本子就放在桌角，页脚还夹着林薇上次贴的浅粉色便签。“上次国庆我回去过一次，推开门就看见我妈抱着小弟弟，哄他喝奶粉，婶婶在厨房炖鸡汤，满屋子都是我没闻过的味道。小弟弟看见我，还会伸手要我抱，可我连怎么托他的腰都不知道，只能僵着胳膊，生怕摔着他。”
林薇握着牛奶的手紧了紧，想起自己高中时，妈妈刚离婚那段时间，家里也是这样——以前常摆着爸爸酒杯的柜子，换成了她的习题册；以前爸爸爱听的戏曲，变成了妈妈织毛衣时的收音机声。“刚开始都会有点不适应的，”她轻声说，“我妈刚离婚那阵，我总躲在房间里哭，觉得家里少了点什么。后来有次我发烧，她半夜起来给我敷毛巾，我才发现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那时候才懂，她比我更难。”
陈屿抬头看她，眼睛亮得像落了雪的星星：“你妈妈真好。我妈也总给我打视频，每次都举着手机让小弟弟看我，说‘快叫哥哥’，可小弟弟只会咯咯笑。她还总问我缺不缺画材，说要给我寄钱，可我知道，养小弟弟要花很多钱，我能自己兼职赚就不麻烦她。”
“其实她很想你陪她的，”林薇突然说，“我妈现在还总跟我说，要是我周末不忙，就回家陪她吃顿饭。你下次有空，可以给你妈打个视频，跟她说说便利店的事，说说你画的画——她肯定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陈屿愣了愣，低头翻速写本，翻到空白的一页时，突然拿起铅笔。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很快，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轮廓就出来了——她坐在沙发上，怀里的小婴儿攥着她的衣角，女人嘴角带着笑，眉眼间和陈屿有几分相似，正是他记忆里妈妈的样子。“我以前总画便利店，总画你，”他抬头看林薇，耳尖有点红，“以后我要多画画我妈和小弟弟，等下次回去，把画给他们看。”
林薇看着画里的场景，忍不住笑了：“等你画好了，我帮你挑个好看的画框，把画装起来送给阿姨——比买东西更有心意。”
那天的雪下到傍晚才停，林薇走的时候，陈屿塞给她一罐热姜茶：“路上喝，别冻着。”罐身上贴了张小小的速写，画的是她坐在窗边吃糖糕的样子，旁边多了个小小的身影，正低头画着什么——是陈屿自己，手里拿着支铅笔，面前摊开的画纸上，隐约能看见抱着婴儿的女人轮廓。
林薇走到写字楼门口时，回头看了眼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里，陈屿正趴在收银台上，对着速写本轻轻修改着什么，指尖偶尔会碰一碰画里小婴儿的线条，动作轻得像怕吵醒他。她掏出手机，给陈屿发了条微信：“下次周末我陪你去挑画框吧？顺便带你去吃我常去的那家馄饨店，冬天喝碗热馄饨，比什么都暖。”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就收到了陈屿的回复，是个抱着牛奶罐的小猫表情包，后面跟着一行字：“好！我还可以画张我们一起吃馄饨的速写，到时候一起放进画框里。”
第六章
三月初的风还带着点冬末的凉，陈屿背着画袋站在美术楼门口，看着陆续返校的同学，手里攥着张叠得整齐的纸——是林薇上次推荐的画室招生简章，边角被他反复摩挲得发毛。前一晚他特意把便利店的排班表整理好，还写了张感谢便签，打算今天去便利店辞掉兼职，再去画室面试。
推便利店门时，暖黄的灯光裹着关东煮的香气涌过来，老板正蹲在货架前清点新到的春季零食。“陈屿来啦？”老板抬头笑了笑，“刚还说呢，这周末的班给你排好了，你要是……”
“老板，”陈屿打断他，声音有点发紧，从口袋里掏出便签递过去，“我……我想辞掉兼职，下学期要去画室做兼职老师，没法来上班了。”他怕老板误会，赶紧补充，“谢谢您这半年照顾我，还让我用小厨房，我……”
老板接过便签，看了两眼，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傻小子，这是好事啊！你上次说喜欢画画，现在能去教小朋友，多好。”他转身从收银台抽屉里拿出个信封，塞进陈屿手里，“这是给你的奖金，你平时帮我煮关东煮、整理货架，比谁都上心，拿着。”
陈屿捏着信封，指尖传来薄薄的厚度，眼眶突然有点热：“谢谢您，我……”
“别谢我，”老板笑着说，“要谢就谢那个总来买热牛奶的姑娘吧，上次她还来问我，你有没有意向去画室，说怕你不好意思开口，还让我多鼓励鼓励你。”
陈屿愣在原地，手里的信封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原来林薇说“同事家孩子要学画画”，根本是为了他特意打听的。他攥着信封，跟老板道了谢，转身快步走向画室，画袋里的速写本轻轻晃着，首页夹着的林薇的便签，像颗小小的太阳，暖得他心口发涨。
画室就在便利店隔壁那条街，玻璃门上贴着五颜六色的儿童画作，推开门时，颜料的香气扑面而来。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见陈屿手里的招生简章，笑着迎上来：“是来面试的吧？快坐，我刚泡了菊花茶。”
陈屿坐在小桌旁，看着老太太递过来的茶杯，紧张得手都在抖。“我……我是美术生，平时喜欢画速写，”他赶紧从画袋里掏出速写本，翻到画满便利店日常的那几页，“这些都是我在便利店兼职时画的，有小朋友，也有客人……”
老太太接过速写本，翻得很慢，手指轻轻拂过画里的便利店灯牌、冒热气的牛奶罐，还有那个戴红色围巾的女生身影。“画得好啊，”老太太抬头笑了，“有生活气，小朋友就喜欢看这样的画。你为什么想教小朋友画画？”
陈屿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想起林薇说“你教小朋友肯定很有耐心”，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对着画册临摹的样子：“我小时候没人教画画，就自己对着课本上的插图画。后来遇到个老师，说我有天赋，才慢慢走到现在。我想让小朋友们也能喜欢画画，把自己看到的、喜欢的东西画下来，不管画得好不好，都能觉得开心。”
老太太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几支彩色铅笔和一张画纸：“那你试试，画个小朋友喜欢的东西吧，比如小动物、小零食都行。”
陈屿接过铅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突然想起便利店门口那只流浪猫——每次他喂猫粮，小猫都会蹭他的手，眼睛亮闪闪的。他握着铅笔快速勾勒，没一会儿，一只叼着鱼干的小猫就出现在纸上，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便利店，门口站着个穿浅灰色衬衫的男生，正蹲在地上喂猫。
“真好，”老太太看着画，笑得眼睛都眯了，“就这么定了！下周一你就来上班，每天下午两节课，教小朋友速写和彩铅。”
陈屿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赶紧站起来：“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教的！”
从画室出来时，阳光正好，陈屿掏出手机给林薇发了条消息，附带一张刚画的小猫速写：“面试过啦！老板说我画的小猫很可爱，下周一就能去上班。便利店的兼职辞掉了，老板还给了我奖金，说要谢谢你上次帮我打听。”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林薇就回了个抱着牛奶罐的小猫表情包，后面跟着一行字：“太棒啦！晚上我请你吃便利店的樱花味便当，就当庆祝你找到新工作！”
陈屿盯着屏幕，忍不住笑了，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着“我请你”三个字，突然觉得，三月的风好像没那么凉了。他背着画袋，脚步轻快地走向便利店——不是去上班，而是去等林薇，去告诉她，他终于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她的温柔铺垫。
晚上六点半，林薇拎着两个樱花味便当走进便利店，看见陈屿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支彩色铅笔，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在画什么呢？”她走过去坐下，把便当递给他。
陈屿把速写本推过来，上面画着画室的场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纸上，几个小朋友围着画架，手里拿着彩色铅笔，笑得眼睛弯弯的，角落里还画了个穿米色大衣的女生，手里拎着两个便当盒，正是林薇的样子。“我想把第一次去画室的样子画下来，”他耳尖微红，“还有……谢谢你，林薇。”
林薇看着画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打开便当盒，樱花形状的饭团冒着热气：“谢我干什么，是你自己有本事，画得好才通过面试的。快吃吧，不然饭团该凉了。”
陈屿拿起筷子，咬了口饭团，樱花的清香混着米饭的甜，在嘴里散开。他看着对面的林薇，又看了看速写本上的画，突然觉得，未来好像有了清晰的样子——在画室教小朋友画画，把生活里的温暖画进速写本，还有，和林薇一起，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像樱花饭团一样甜。
第七章
四月的风裹着梧桐絮，落在画室的玻璃门上，陈屿蹲在地上，手把手教小朋友握彩铅——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总把蓝色涂到小花的花瓣上，他耐心地帮她擦掉，轻声说：“我们先画花茎，再给花瓣涂粉色，好不好？”小女孩点点头，笔尖在纸上慢慢划过，像在勾勒春天的轮廓。
下课铃响时，陈屿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林薇发来的微信：“今天下班早，要不要一起去吃上次说的那家馄饨店？”他刚想回复“好”，就看见林薇又发来一条消息，后面跟着个叹气的表情包：“算了，刚接到通知，我被调到C城的分公司了，下周就要走。”
陈屿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指尖的彩铅粉末蹭到屏幕上，他赶紧擦干净，却半天没敲出一个字。小朋友们陆续被家长接走，画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颜料的香气和他急促的心跳声。他拨通林薇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她温和的声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公司的安排，”林薇说，“C城的分公司缺个项目负责人，上级说我之前做的儿童公益项目做得好，让我过去带团队。其实……我也不想走，可是这是个好机会，我想抓住这个机会，到时候把我妈接来这边。”
陈屿靠在画架上，看着墙上小朋友们画的便利店、小猫、樱花树，突然想起第一次在便利店给林薇递热牛奶的样子。“我知道，”他轻声说，“这是好事，我支持你。C城离这里不远，周末我可以去看你。”
林薇的眼眸亮了些，“好，不过你别太累了，还要上课和教小朋友画画。等你也去C城了，我就带你去吃C城的老字号糕点，之前听我同事一直在说这个好吃。”
挂了电话，陈屿走到画架前，拿起彩色铅笔，在空白的画纸上画了起来——画的是便利店的夜景，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穿浅灰色衬衫，一个穿米色大衣，手里都拿着热牛奶，旁边写着“等你回来”。他把画拍下来发给林薇，附带一行字：“这是给你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把它画完。”
林薇走的那天，陈屿有课，没能去送她。他在课堂上偷偷看手机，林薇发来一张高铁站的照片，配文：“我走啦，你要好好教小朋友画画，记得按时吃饭。”他回复“一路平安”，却在下课铃响后，背着画袋跑到便利店——暖黄的灯光还在，关东煮的香气却没了往日的温度，老板看见他，笑着说：“那姑娘走之前还来问我，你有没有好好吃饭，让我多照顾你。”
陈屿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点了罐热牛奶，慢慢喝着。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林薇发来的微信：“我到C城啦，分公司的同事很热情，给我带了当地的特产。你今天教小朋友画画，有没有调皮的小朋友让你头疼呀？”
他握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着，把教小朋友画小猫、小朋友把颜料蹭到脸上的趣事都告诉她，还拍了张刚画的速写——画的是个脸上沾着颜料的小男孩，正举着画纸笑。林薇回复了个“好可爱”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行字：“我今天整理办公室，把你给我的速写都放在文件夹里了，每天看一眼，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之后的日子，陈屿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周一到周五，有课就去上课，没课就去画室教小朋友画画；周末要么去野外写生，要么就对着手机屏幕，和林薇视频聊天。他会把写生的画拍下来发给林薇，告诉她“今天去了公园，樱花开得很好”；林薇会把工作中的趣事告诉陈屿，说“今天带团队做方案，大家都很努力，很快就能完成”。
有次陈屿去野外写生，遇到下雨，他把画本抱在怀里，躲在树下，却还是被雨淋湿了一角。他拍了张雨中的树林发给林薇，配文：“今天没带伞，画本湿了。”没过多久，就收到林薇发来的快递信息——她给陈屿买了把印有小猫图案的伞，还有一本新的速写本，附张便签：“以后写生记得带伞，别让画本和自己淋雨。”
陈屿握着伞，站在阳光下，突然觉得，就算隔着一座城，林薇的关心也能像阳光一样，暖得他心口发涨。他翻开新的速写本，在首页画了把小猫伞，旁边写着“林薇送的”，然后继续画雨中的树林——这次，他给树林里加了个小小的身影，正举着小猫伞，旁边放着个画架，像在等雨停，也像在等某个人回来。
五月的某个周末，陈屿提前跟画室老板请假，买了去C城的高铁票。他背着画袋，手里拎着林薇喜欢的草莓味蛋糕，按照她发的定位，找到了分公司的楼下。林薇刚下班，看见他站在门口，眼睛一下子亮了，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陈屿笑着说，把蛋糕递给她，“我还带了速写本，想画C城的夜景给你看。”
那天晚上，他们走在C城的街头，林薇给陈屿指路边的老字号糕点店、热闹的菜市场、安静的公园。陈屿把这些都记在心里，打算回去画进速写本里。
“我下个月可能会调回来，”林薇突然说，“分公司的项目快结束了，上级说我表现好，让我回总公司做部门主管。”
陈屿握着牛奶的手紧了紧，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真的吗？那我到时候去高铁站接你，给你带热牛奶和你喜欢的草莓蛋糕。”
林薇笑着点头，把牛奶往他那边凑了凑，罐口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窗外的夜色渐浓，便利店的暖风吹起她的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