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去火车站接儿子,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瓶,把天际染得半明半暗。八点半挤到出站口时,广场上早炸开了锅。合肥到亳州的绿皮车刚吐完人潮,满广场都是参加专科面试的学生和家长。台阶对面的吆喝声一浪接一浪:"住宿的看这边!""帅哥美女拼车啦!"我踮着脚往坡道上张望,手机屏幕突然在暮色里亮起来,儿子说他正往下走。
远远就听见电瓶车的喇叭声,后座的儿子像只刚出笼的鸟,叽叽喳喳讲着考试见闻。说到检票时撞见前日聊过天的女同学,他的声音突然蔫了。原来那姑娘说了句刺耳的话,儿子气呼呼地扬言要在火车站"收拾"她,结果冤家路窄,检票口真碰上了。我想象着他张牙舞爪的模样,却听他噗嗤笑出声:"我刚伸手掐她脖子,她突然喊'俺妈',我一抬头,阿姨就站在旁边!"夜色里传来他懊恼的嘿嘿笑,"我赶紧松手喊阿姨好,脚趾头在鞋里都抠出三室一厅了。"
更绝的是火车上的重逢。儿子和常打闹的女同学偶遇,习惯性伸手去掐人家脸,冷不丁瞥见旁边站着女同学的父亲。"当时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儿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好在叔叔笑眯眯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活泼',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往哪儿钻。"
夜风呼呼地掠过耳畔,我忽然想起自己十六七岁时那些兵荒马乱的相遇。青春期的莽撞像匹脱缰的小马,横冲直撞间又带着笨拙的善意。就像今晚的星光,虽不耀眼,却把暗夜点缀得暖融融的。那些让人脚趾抠地的尴尬瞬间,多年后回想起来,说不定都是心里最柔软的褶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