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爱吃鱼的,到底是个海边的娃娃。
过去我吃鱼有点挑,只爱吃海鱼,河鱼是吃得少的。一来是因为这海鱼刺儿少,二来是跟河鱼比起来,海鱼没有泥腥味儿,如今想来,我过去也是个嘴挑的主儿。
也是在来了云南之后,久不得吃鱼腥,浑身不自在,只好偶尔找找鱼吃,慰籍一下嘴巴。不过云南多是河鱼,由不得我挑挑拣拣,因为这个缘故,在吃鱼这件事上,我才妥协了起来。
我偏爱海鱼。
马鲛鱼。一种深海鱼,因为通体只有一条大骨,少有小刺,可以满足我大口吃鱼的快感。
过去母亲常做马鲛鱼。到海鲜市场上买上半截新鲜的马鲛鱼,顺着鱼身切块,略微用盐,葱,姜腌一下,杀杀鱼腥,再入油锅煎。
鱼皮焦黑,鱼肉表皮焦黄。熟了的马鲛鱼像蒜瓣一样,用筷子轻轻一夹,就一块一块地被取了下来。
过去这香煎马鲛鱼是海边渔民家的家常菜,因为烹饪方便,味道也极好。这深海鱼肉质紧实,新鲜的马鲛鱼更是不用过分加工,一把盐巴,用油微煎就极好。再佐上一碗白粥,平常吃着没味的白粥,有了香煎马鲛鱼,还可以再多吃几碗。
石斑鱼。这可是鱼中的美味,不过价格略高,便是住海边的人家,也只是偶尔吃上一回而已。
广西人吃石斑鱼,通常喜欢清蒸。这鱼一通收拾干净了,搁姜丝,葱丝一起搁蒸锅里,略微搁点生抽,这石斑鱼的鲜,便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
这蒸得恰到火候的石斑鱼,鱼肉极嫩,入口鲜美异常。
我母亲则喜欢用酸梅蒸石斑鱼。家里自己腌制的酸梅。时令里市集上卖的青梅,买上小两斤,洗干净,丢到玻璃盅里,倒上满满的粗盐。这盐把梅子里的水都杀了出来,等这青梅黄皱了,这酸梅才算是腌好。
腌好的酸梅,口感咸酸,平素嗓子不舒服,可以捡两颗泡水喝。
在石斑鱼里丢两颗酸梅蒸,那可真是意外的惊喜。鱼肉细嫩甜美,略带梅子的酸和果肉的香,夹上一块鱼肉,再夹一点被蒸烂的酸梅肉,佐上一口白饭,那可真的开胃得不行。
河鱼我是吃得少的,严格说来,我是来了云南后才开始频频吃河鱼的。
香茅烤罗非鱼。这是傣味里的一道菜。
提前准备好葱、姜、蒜、青辣椒、芫荽末,盐,一块拌匀了,放进鱼肚子里,把鱼肚子合拢,用二三根香茅草叶把鱼捆好,再用竹片夹紧,上火炭烤。这腌制好的罗非鱼烤得外焦里嫩,又因为加入了香茅,多了一种特殊的香气。
烤鲈鱼。云南人吃烤鲈鱼,喜欢搁在一个方形阔口的铁盘里,里头还有洋芋块,豆芽,莲藕,山药之类的配菜,任君选择。我是吃不太来,觉着太辣。
酸菜鱼。这酸菜鱼最初源于重庆,那可是重庆江湖菜里的一道硬菜,只是也不晓得怎么在云南发了家。
我最早吃这酸菜鱼,是在云南杨林一家叫“闻老三酸菜鱼”的店,听说这闻老三酸菜鱼在云南都很是出名的。
这酸菜鱼做法讲究。选的是云南万峰湖草鱼,条条肥美。万峰湖的草鱼,鱼肉爽滑,做出的鱼汤鲜美。
还得选有年份的老坛酸菜,这越是有年份的酸菜,入了热油,才越能逼出这酸菜的酸爽口感。酸菜做法也考究。选新鲜青菜搁老泥坛里,盐与凉白开按比例混开,再配以老盐水的乳菌催化,青菜、辣椒、仔姜,一同搁坛里,在时间的催化下,酸菜变得口感爽脆,滋味酸辣。
鱼肉跟酸菜相得益彰,酸菜解腻去腥,鱼肉细腻,肉质饱满。
云南人实诚,这酸菜鱼份量十足,一尾鱼,足够三四人吃得饱饱的。
这一盆酸菜鱼端上来,热热闹闹地。红的是辣油,白的是鱼肉,绿的是薄荷,红汤上还飘着少许炒过的白芝麻,颜色真是好看得不行。
沉在盆底的,还有厚实的洋芋块,扁宽的粉条,大块的番茄,切得宽长的酸菜,一筷子捞上来,洋芋脆口,粉条爽滑,番茄甜酸,酸菜爽脆,鱼肉被片成了一片一片大片的鱼肉,鱼过了油,鱼皮略酥,鱼肉细嫩,又饱饱地吸收了酸菜的酸辣。酥、鲜、麻、辣,一同在嘴里化开来。再佐上一碗洋芋豌豆砂锅焖饭,便是顶好的一顿饭了。
吃久了觉得辣口,还可以配上一杯杨林特有的杨梅酒,水红色的杨梅酒,独有的酸甜冲开了辣油的滋味,一杯下肚,撸起袖子,还能再吃上一回。
可惜我这外省人吃不得辣,与酸菜鱼的邂逅狼狈得不行。拿个大碗倒上茶水,一边洗掉鱼肉的辣味,一边吃,便是这样,也停不下筷子来,便足以证明这酸菜鱼的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