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2
我反对愚蠢,不是反对天生就笨的人,这种人只是极少数,而且这种人还盼着变聪明,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愚蠢含有假装和弄假成真的成分,但这一点并不是我的发现,是萧伯纳告诉我的。在他的《皮克梅梁》里,息金斯教授遇上了一个假痴不癫的杜特利尔先生。息教授问:你是恶棍还是傻瓜?这就是问你假傻真傻。杜先生答:两样都有点儿,先生,凡人两样都得有点儿呀!在我身上后者的成分多,前者的成分少。而且,我讨厌装傻,渴望变聪明,所以我才会写这本书。
在社会伦理的领域里,我还想反对无趣,也就是说,要反对庄严肃穆的假正经。
据我的考察,在一个宽松的社会里,人们可以收获到优雅,收获到精雕细琢的浪漫,在一个呆板的社会里,我们可以收获到幽默,起码是黑色的幽默,就是在我呆的这个社会里什么都收获不到,这可是件让人吃惊的事情。看过但丁神曲的人就会知道,对人来说,刀山、剑树、火海、油锅都不算严酷,最严酷的是寒冰地狱,把人冻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假如一个社会的宗旨就是反对有趣,那它比寒冰地狱又有不如。
罗素先生说,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弟兄姐妹们,让我们睁开眼睛往周围看看,所谓的参差多态,它在哪里呢?
在萧翁的《芭芭拉少校》中,安德谢夫家族的每一代都要留下一句至理名言,那些话都编得很有意思,其中有一句是:人人有权争胜负,无人有权论是非。这话很有意思,但它是句玩笑话,实际上,人只要争得了论是非的权利,他已经不战而胜了。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低,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一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为此,也要去论是非,否则道理不给你明白,有趣的事也不让你遇到,岂不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