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课堂上读书声依旧嘹亮，只是台下的他们和台上的我一样，这有力的书声少了几分踏实。毕竟，我们的坐标西北偏西，鲜有人亲历蜀道之难。
今年暑假，西安进修，为了那份讲台上的不心虚，我乘火车自西安去往成都，火车路过一小站，名为阳平关，百度百科的开头竟是引《蜀道难》而起，这停车两分的阳平关，就是铁路穿越现代蜀道而留下的驿站。
人终究不是火车，只能像一只蜗牛贴着山壁缓缓前行，但人也终究不是蜗牛，有智慧去想尽办法触摸大山，他们，还有一些帮手，那就是担着蜀道的人。
都江堰，青城山，成都周边的必去之地。婉婉青山自是与西北的巍巍雄山不同，似乎爬到顶端如此轻松。那就不是蜀道难了！天气酷热，走两步都要气喘连连，更别说年纪大些的老人，或是身体更弱的妇孺。正当我望山却步时，后面那满是川蜀风味的普通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让一哈儿，谢谢”，两个精壮男子挑着竹担架，上面抬着一位中年女性。
她中暑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可是中暑为什么要继续上山？再看看两位男子和那位女性悠哉的神情，是我这个外乡人见识短浅了。小了说，这是景区的付费项目，大了说，这是南方山区常见的交通工具——滑竿。
一个瘦小的中年女子有多重？加上竹竿呢？我不愿去计算，甚至不想再看一眼，在我这个外乡人看来，那师傅留下的汗珠可比青苔滑腻，但他们又长了一副天生爬山的脚掌，滑竿上的乘客怕是只能用安逸来形容了。
下午体力不支，却因行程必须征服青城山，这座郁郁葱葱的高岭让我望而却步，两年前，我与同伴徒手登上华山的豪情灰飞烟灭，或许真的是酷暑磨人，我这个西北人在湿润的南方喘不上气，别提爬山了。青城山有索道，但通向索道也是一通好走，我看到了更多靠滑竿赚钱的师傅。实在不知如何称呼，我甚至不愿意去想重庆街头类似工作的棒棒。太多距离阻挡了我对这种文化的认同，更何况在西北人看来，他们那瘦小的身躯搭着竹竿着实心痛啊。
我的身型常被人调侃成竹竿，自然也是滑竿师傅们愿意招揽的客人，我这只竹竿重不过百，他们搭起的竹竿架也不是压顶泰山。可这一挑，肩上的重量何曾是简单的加法？我没有搭理任何滑竿师傅，甚至有点躲闪，我怕我一张口，他们会觉得有所希望。不，我不想成为滑竿师傅的消费者，如若有人因为我大汗淋漓还坚持工作，这滑竿，我坐不舒服。
自缆车上行后，青城山就更抖了，本就窄小的走道里，占满了滑竿师傅。假期游客不少，可在青城山的几个小时，没有见到一单滑竿生意。今年刚刚工作的我，从千金小姐的生活标准一落千丈，囊中羞涩之时更是想到，这些滑竿师傅如果没有生意靠什么养家呢？或许，我应该选择一个，躺上去，悠哉的下山，我们一行三人路过之处还会有许多滑竿师傅羡慕的眼神。这一个个精壮的挑山汉子令我不知所措，恨不得长一双透视的眼睛看到黝黑的皮肤下，谁的肩头没有疼痛，我便乘它一乘，以解我的心头之疼。
或许没有比我内心活动再剧烈的游客了，又或许每个人都在纠结，就这样，在他们的吆喝声中上山，下山而去。这世上有千百种辛苦，当有一种就摆在面前时，我无法镇定自若，更无法选择。
到底，什么是善良？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