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房记忆
原创作者:杨健
老屋后的碾房犹在,经过数十年风吹雨淋?人为因素?或岁月的变迁?碾房呈大八字的高大房顶不见了,只剩下断壁残垣,荒废突兀,杂草丛生,支离破碎的半墙乱土岗,半围着孤零零的石头碾盘。
再次邂逅老碾房,正好赶上村里一位老大娘在碾麦子。老人告诉我,几前年碾房就坍塌了,本来村上修路要拆得,但有一部分年长的老人不同意,说是留个念想,这才保留至今。如今科技很发达,各式各样的新型高效碾米机也很多。但老人唯独对老碾房,情有独钟,她说一来操作简单方便,二来老人喜念旧,更主要的是使用碾盘碾麦,没有过多的开支,不用掏电费,省下这笔钱还可以挪作它用。
骤然,一种似曾相识,尘封而久远的记忆:随老人挥动的皮鞭和上下摊扫的高梁笤帚百感交错,追朔甚远。
很多年前,我的父辈们就如眼前的这位老人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碾房里留下了他们喜怒哀乐,忙忙碌碌,风雨与共,寻找足迹的脚步和身影。用父辈们的话说就是,碾子碾活了一代代人,也碾出了一代代人盘古开天与希望并存的美好年华。
圆圆的碾盘上,长长短短的刻螺纹碾槽。婉若岁月的印记,如行云流水,又如游龙飞凤,千回百转,形态各异。在历经风雨的历史长河里,仿佛,无声的向世人,诉说着庄户人家的烦杂琐碎和家常理短。
碾子追赶着碾盘,
碾碎了麦粒,
碾开了父辈们,
额头上粗犷的岁月纹。
碾盘虽破旧不堪,
却身正不阿,
不越雷池分毫,
虽行色匆匆,
却始终端走在
属于自己的起跑线上。
碾子
碾过了人生,
碾过了父辈们
渐行渐远的青春岁月。
碾过了四季,
碾过了父辈们
亘古不变,
无限的惘怅与忧伤。
碾过了口粮,
碾出了人们
期待已久的梦和方向。
那时候,一进入腊月,碾房又变成了孩子们打闹嬉戏,捉迷藏,找寻童年乐趣的场所。家家户户除了赶年集,买年货,最热闹的地方就属碾房了。人们在排队碾米的同时,悉数聚集与此,大人们谈笑风生议论着今年的收成。某某家的牛肥马壮,某某家娶了媳妇又添了新丁,仿佛碾房又是村民们谝闲传,甩扑克、挖牛九的集合地。碾房里,有经验的把式,会先把谷子或麦子倒在碾盘上,再把一头或两头用棉布遮住双眼的毛驴儿,拿绳子固定在近似二牛抬杆的碾盘石柱子上,再用笤帚把麦粒均匀地摊开,赶碾子的人需要一边赶,一边用笤帚整理。厚的地方要摊薄,薄的地方,要往一块集中一下,有的地方散开了,就要归拢一下。随着碾盘一圈圈的碾压,一圈圈地整理,麦粒在碾子的碾压下裂开、在散发着麦香的磨盘上一点点变成面粉。
看着雪白的小山似的面粉,收获的希望在赶碾子人,沾满面粉的脸上,变得格外灿烂。仿佛期待以久的希望又在这一刻升腾漫延开来,仿佛一天的劳累也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很怀念妈妈手擀面的味道,似乎又看见了妈妈连夜蒸的又白又香又好看,热气腾腾的白面馍。
实至今日,随着科技飞速发展,碾房已成为历史,成为那个年代永恒的记忆。从古至今,直至淡出人们的视线。
秋风袭处,枝叶摇曳,破旧的碾盘在深秋的寒风中哀鸣,一种不可明状的感受难以言表,却又不得不一吐为快: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相信它承载了,太多的悠悠岁月、荣辱与共、心酸、执着与无奈。也许只有它,才是新旧社会变革的亲历者,真不敢想象它的未来将何去何从,将会保留多久,又会消失于何时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