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年是一份渴望,踮着脚尖,望着远方,企盼着,年早一点来临。
年三十晚上,母亲翻箱倒柜找出做好的新衣裳,抖落抖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各自的枕边。
大年初一一大早,不用父母叫,我们早早就起了床。穿戴齐整,就着母亲刚烧好的热水洗一把脸,就去帮着父亲点旺火。
旺火是头天晚上垒好的,三五块砖头立起来,砌成一个不封闭的圈,中间是柴火,外边用炭块垒起来,先点燃柴火,再引燃炭块,上面再放些松柏树枝,用大笤帚煽得火苗呼呼地往上窜。旺火烧得越旺,预示今年的日子越红火光景越旺,所以每家的旺火都会烧得火光冲天。
旺火烧起来了,就该放炮接神了。腊月二十三送上天的各路神仙,今天开始都要接回府来,早晚供奉。
放二踢脚是大人的事,我们不敢碰的。我们可不敢象父亲那样,把二踢脚捏在手里,拿烟头一点,手伸远些,看着药捻子火星咝咝地冒,然后,火光一闪,“咚”地一声,二踢脚就窜上了天去,接着“咣”地一声,在空中炸出一朵飘飘洒洒的花来。
放鞭炮就是我们小孩子的独享了。父亲事先把鞭炮一头绑在一根长木杆上,我们双手举着木杆,等父亲点燃另一头一撒开手,我们就挑着鞭炮转圈儿,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挂千子鞭转三五个圈儿也就放完了,我们的脸上身上,满满都是被炸飞的鞭炮碎屑,有的还隐隐冒着丝丝青烟。
然后,小伙伴们都来到了街上,成群结队,去看看谁家还没点旺火谁家还没放鞭,就给人家凑热闹帮忙。
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一会儿功夫也就都放完炮了。这时太阳也从山头上探出了笑脸。该去拜年了。于是,以家庭或家族为单位,人们三五成群七八为伴,先亲后疏先近后远,挨家挨户去给长辈磕头拜年。
磕了头起来,大人们点起主人家递过来的一支烟,孩子们则是三五颗糖果,然后赶往下一家。用不到一个小时吧,长辈门上也就转完了。
然后碰到一块儿的小伙伴们相互比较看谁赚得糖多,有特别少的大家就匀点给他。
女人们早上是不出门拜年的,她们要在家里炒菜做饭。鸡鸭鱼一般都是年前早做好的,现在热热就行。饺子是三十下午包好的,现在开锅煮好就成。饭菜都好了,每家每户就会此起彼伏地响起呼唤回家吃饭的喊声。于是小伙伴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了。
基本上,吃过早饭,这过年的仪式感也就过去了。
大些的时候,过年是一份责任罢,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回家看看父母,去亲友家转转,打打牌,打打麻将。拜年也不磕头了,打个躬,作个揖,一句“过年好”,就算拜过年了。
而今,疫情来了,也出不了门,回不了老家了,过年便似乎成了一种敷衍。打个语音电话,或者视频一下,就算拜年了。各在各家,发发利市,抢抢红包,刷刷快手,看看抖音……就算是过年了。
这年,就越过越没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