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看海。
“诺,这就是东海!”说完,爷爷回到盐滩上去了,“过一会儿来捡流靠。”我不知道流靠是什么,我且看眼前的大海。
我的眼前汪洋一片,都是水。原来,我家门前的小河水都流到这里了。正是潮平吧?大海安静,不起波澜,如秋天的深夜的天空,正午阳光映在海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又如秋天夜空里的繁星点点。海的一头倚靠在堤坝上,好像累了,正在休息,有时不小心挪动一下,底部的海塗就冒上来,海水立即浑浊起来了。往东望去,海水越来越清,可再往远处看,睁大眼睛以决眦,只见白茫茫的一片,最后,是一条线,线下是海,线上是天,海天在这一条线上融合在一起了。这条线北起鳌江入海口之外,向南延伸,呈弧形状,在东南角却被一个小岛挡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南直至巴曹港之外,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笔,在海天之间画了一画,而那小岛好像是调皮的书童初学写字时的不小心的一顿。
做海的赶在潮涨前回去了,海面上也不见一只帆船,有几只水鸟像箭一样从高处向海面急促俯冲,然后又轻快上扬。起起落落的海鸟并不孤单,至少有我一人在看,我也并不孤单,有海鸟在我前面上下飞翔。爷爷留下我一人看海,看茫茫大海,看孤零零的水鸟,祖祖辈辈留下我一人,看蓝天下的空旷寂寥而苍凉的海域,这样想着,不禁转过头去,爷爷正往海边走来。
“走,去捡流靠。”
“流靠是什么?阿翁!”
“你看,这些就是。”爷爷指着堤坝靠海的一侧。
海水涌动,潮涨带来了长长短短的木片、柴爿,还有死鱼死鳗。原来,这些就是流靠。我们捡了一些可用的东西,放到堤坝上,准备抱回家。突然,我惊喜地看到了一条长长的海鳗,爷爷也看到了,用木片打捞上来。可能被什么东西刮了,海鳗刚死不久,还挺新鲜的,可以煮着吃了。有时候也会在海边看到人的尸体,也许是打海的渔民吧,不小心失足落水,就任凭漂流、沉浮,在大海的怀抱里沉睡、安息;也许是不堪家暴而投河自尽的妇女吧,随小河流水一路悠悠,终于找到了人生的归宿,曀曀其阴也好,虺虺其雷也罢,伴海流则流,依海岸则靠,亦已焉哉。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海,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