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以前,我几乎每周都会回外婆家。公交车载着昏昏欲睡的我一路颠簸进郁郁葱葱的山村。外婆的小厨房“乒乓”作响,我似乎都可以闻得到袅袅炊烟中的饭香味。但我能做的只有等待,毕竟值得等待的都是不可辜负的珍品。
我是在等待中发现它们的。夏天的午后明亮晴朗,风掠过树冠“哗啦啦”的穿向远方,那是自由的声音。我坐在外婆家的小畔上,一眼便望见了一团并不鹤立鸡群,却夺人眼球的树冠。每当风扭摆着身子忽卷忽舒的穿过树丛时,它们反馈给风的,是更自由洒脱的声音,而风似乎更加偏爱于这团树冠,在它们身边流连忘返,贪婪的听着它们发出如泉水亦或是铃铛般“叮铃”作响的声音。午后的天像一面水银均匀光滑的镜子,将阳光反射在伸着枝桠索要阳光雨露的树上,使得这团树冠的叶子比别的树冠更加油亮碧绿,在风的尾巴中摇曳,波光粼粼。
它们一定是用仙女的眼泪浇灌成长的。一想到仙女,我想去看看着这团树冠的冲动瞬间在小胸膛里膨胀。小厨房的“乒乓”声和我肚子中翻滚成雷的饥饿声都不能再让我等待了。我挣脱“值得等待”“不可辜负”的大手,捧着满腹的饥饿雷声,向着仙女的树冲去。
“叮铃”的声音就在我的头顶作响,凭借对仙女的期待,顺着自己的知觉,我走近了那与众不同的三棵树,它们拥有天然白色的干。笔直的干直指云霄,顶干上伸出许多枝来,枝上的叶泛着油亮的、自然的光泽。我想这些叶子里一定藏了铃铛的小舌头,才能在风的偏爱里相亲相爱、挤挤攘攘的合奏出令人神往的铃音曲;才能在饱食雨露之后被晴天这面大镜子照耀的神清气爽,散发出粼粼光亮的生机来。
我多么爱这些树,多么感激仙女那毫不吝啬的泪。
之后每一次去外婆家,我都要去看一看我心爱的树,即便是站在小畔上,冲它们笑笑、听一听它们的合奏、望一望它们波光粼粼如水一般的叶,这一天都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轻松愉悦无比。
后来外婆搬离了有我爱的树的山村,我也在升学、考试、游玩中渐渐淡忘了我对那三棵树的爱与想念。
直到高三毕业,我在机缘之下回去了外婆的山村,有幸和我童年最心爱的树见面了,这也许会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不免有些忐忑。
它们还在那里,日复一日的成长、矗立成了三棵老树,又是三个老友,互相陪伴依靠。岁月在它们身上狠狠蹉跎的一把,曾经如漆过一般光滑无暇的白色树干,如今斑驳不堪;曾经藏了铃铛小舌头的树叶不再清脆响亮,小舌头们生锈了,仙女们的泪也为它们流尽了。它们的身躯不再如我童年记忆里那般高大挺毅。
我长大了,我心爱的树也老了。但我仍然会记住童年时,深爱着带给我来自大自然的快乐美好的它们,也仍然会感谢记忆中远方的它们陪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