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清风徐来,明月皎洁。
这是中秋的月,她早已被赋予了团圆之意,万户千家因为她而相聚在一起。所以,这样的夜晚应该属于热闹的欢聚和倾谈,如果今夜你是一个人或是思念的人不在,难免会产生比平时大了数倍的孤独感。古人对月如是,今人亦如是。
可是,我并不属于这两种情况之一。因为从出生至今,我的中秋,从来都是在家人的陪伴中度过的。在看着月亮想月饼的小时候,还曾在中秋因为跳来跳去踩了两个饺子挨过妈妈的打,在我惊恐万状之时爸爸挺身而出:“大过节的,不就俩饺子吗?我吃!”这是爸爸唯一一次在妈妈管孩子时挺身而出,当然妈妈也没生气。
其实,严厉的妈妈对我的诸多管教我基本都忘了,只是中秋节这次,由于时间的唯一性,却被家人深深记下来,如今再过中秋哥哥姐姐偶尔还会提起,竟成了笑谈。
记忆真是固执得可怕,小时候过节吃的青红丝、五仁、枣泥馅月饼,现在依然爱吃,虽然各种各样的月饼粉墨登场,水果馅的、广式的、台式的……我可是我最难忘的依然是小时候手中的那块老式月饼,那份奇妙的香甜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嫁人后,中秋节都在他家或他大姨家度过,我呢,是上不了主勺的位置的,总是他的表嫂们在炒菜,我在打下手。一屋子的人,有老人有孩子,大家坐在一起看中秋晚会,如是过了两年,直到我的儿子天天出生。
他像个小月亮一般,吸引了家中的每一个人,有了他的中秋,我们更加体会到团聚的快乐。同年,父母的家搬到大庆,曾经的娘家6口翻至14口,相聚时大人一桌,孩子一桌,欢声笑语热闹非常,从此后,每年的中秋,我基本都是中午驱车去妈妈家过,晚上回家陪公婆过。
年年如是。我的身份是女儿、儿媳、媳妇、妹妹、妈妈……独独不是我自己。
工作亦如是。每天像上紧了发条一般高速运转,转累了的时候有时还停不下来,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富于挑战而没有任何质疑,开始自问:“这样做有意义吗?”
我是怎么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今天,刚刚在《小别离》中找到了答案。剧中男主角说,人到中年时要面对着一场又一场的“小别离”,与父母的与子女的与爱人的……这是在为告别生命这场大别离准备的预演。原来,我自我意识的苏醒,是因为“四十不惑”。
我想做真正的自己。那个自己,藏在我心底。她即使在人群中谈笑风生,即使身边爱人和亲人相伴,也会想偶尔一个人独处一下,尤其是在这有月的夜晚。
于是,这个夜晚,在与家人欢聚之后,我又开始了一个人的旅行。
天幕低垂,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中,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我漫步月下,心中写满诗情,一扫前几日“心中无花亦无月”的机械状态。是的,那几天工作压力太大,压得情致尽毁,即使有月我也是看不到的。
刚刚好,月亮的光温柔而清冷,不像阳光那般灼热,不像星光那般微弱,刚刚好够抚慰我心,刚刚好能伴我入眠。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我们的,曾经的热闹只是搅动了周围的空气而已,它终会被时间带走。然而,我们不甘心,非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于是发明了文字和相机,以为会记录下来关于时光的种种,其实连我们自己,也很少有时间翻看自己的过去。
我喜欢这样静静的思索,把内心的孤独悄悄放出来散散步,再回到喧闹的现实中去。
矛盾如我,总会张弛无度,入世的繁华与出世的超脱我都想要,然而,总会顾此失彼,一任心中的小月亮满了又亏,亏了又满,满了再亏,如此往复。
别离,是另一种相遇。
月亏,是另一种月圆。
月儿把影子映进湖水中,与灯火交相辉映,这静谧的夜啊,有多少人不舍得入睡,如我一般徘徊月下;月儿把影子映进眼眸中,点亮一盏盏心灯,真是“眼中有明月,心中有月明”啊。
夜风已冷,他在不远处等着我,应景地哼唱着《荷塘月色》,见我流连不走,高喊着“咱回家吧,我给你泡茶喝”,把我从梦境中唤醒,于是,我所谓的一个人赏月之行,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
对不起,亲爱的月亮,我不敢一个人在夜晚行走,如果你出现在白天就好了。
推开家门,满屋的温暖袭来。
书于2016年9月15日农历八月十五
补记:2019年9月15日农历八月十七,时隔三载,我一个人去家附近的湖边赏月,至此,一个人的月下沉吟终于成行。深圳的夜晚街头宛如白天,湖边的长椅上也总有人,你不会因赏月担心人身安全,身边也不必配个护花使者。你可以尽情地对月,抒发“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之幽思。
人生匆匆,此三载恰逢四个中秋。“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物非人是,团圆之日所幸身边人不变,共我天涯咫尺!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爱作主题,月是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