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开年以来因缘和合投身于文化产业,一趟趟的往返于北京五台山,一场场的与各领域精英名士深入交流,所谈所往、所思所想都是颇为深入的文化、精神、信仰、意识形态的问题,每一次回五台山都如朝圣般肃穆,每一次回京又如带着使命重返俗世,过往所学种种融杂在一起翻滚、交织、碰撞,时而交融,时而撕裂,时而煎熬,精神就像历劫一样颇为辛苦,可我分明知道这可能是突破的契机,所以强迫自己驱动肉体忙碌于日课、工作,还加大了锻炼的运动量,既然精神在渡劫,肉体也不能消停不是吗?
人生有苦亦有乐,但最深刻的生存体验是苦难,因为乐是暂时的、相对的、盲目的,苦是本质的、恒久的,但苦难的根源在哪里?如何实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学的智慧就试图穿透人类认知的迷障,为众生求一叶普渡之舟。
佛学认为“有生皆苦”,人的本质就是苦,在人生道路上不仅要遭受生老病死的生理痛苦。而且还要历经环境、社会、人际带来的精神苦难,不仅是皮肉身体之苦,更是精神压迫之苦,佛经中就详细列出了人世间的种种痛苦。人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人的一切感受本质都是苦,“乐”也不过是苦的相对呈现,我们认为一切快乐都是建立在痛苦之上。
什么是快乐?解除了痛苦即是快乐,除此以外,并没有所谓的快乐。比如,一个病人常年忍受的痛苦的煎熬,偶然得到了一种特效药,治好他的病,使他恢复了健康,于是这个人就会感到无比快乐。可是假如他没有生这场病,没有病痛之苦,也不会有大病之余的快乐。《大昆婆娑论》:“相对立名,假说有乐,谓受上苦时,于中苦起乐;受中苦时,于下苦起乐”,受苦的程度不同,而产生快乐的感受也不同。人生终日逐逐以求乐,没有得到时以为苦,得而复失也是苦,得之既久,虽然没有丧失也不会感到快乐,所谓“身在福中不知福”,因而真正永恒的快乐是不存在的,不过是苦的一种假象。
相对于那种一切出于偶然、人生命运无法把握的观点,佛学认为一切事物都有因果关系,人的命运和人生的痛苦也是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业,自己受苦,人生之禀赋和境遇往往大不相同,有人生来聪明颖慧,有人却痴呆愚笨(比如我),有些人生来就想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些人却一生都在为温饱担忧,命运是每个人自己往昔的业力所造成,而来世命运又由今生所行决定。面对人生无限的忧愁和苦痛,佛深刻的领悟到:众生的生命之流都是由烦恼而造业,由造业而受报,有受报而再生烦恼,再造业、再受报,如此因果循环、善恶苦乐、升沉起伏、无穷无尽。
佛对人的无限苦难有过极为详细的剖析,从现象到本质原因,最终归结为人智识上的缺陷,即:“如何面对”的问题。人生的苦难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渊源于这种面对,正是这种面对开阔了佛学试图对苦难超越的视野,为超越提供了现实的依据。慧能和神秀的论辩,颇能说明佛学在超越苦难的努力的方向。
神秀:“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慧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神秀脱离苦海的努力在于,远离一切颠倒妄念,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心灵已经得到解脱,自由自在,超脱凡尘,这样的人思想必然像明镜一样光明磊落,襟怀坦荡,没有丝毫个人的私心杂念,遇事便无所挂碍,不再为一切功名利禄所束缚,获得宁静安详,风貌是和而不流,内心是纯净超然,难行能行,难忍能忍,心里装得下整个世界,而这是”时时勤拂拭“的渐修成果。而从慧能的禅中可以看出,执着于本质上的超越。如果能够真正体会到一切事物本来和人们的主观执着无关,没有一般人认识所构画那样的实体,即体会到”空“,还事物以本来的寂静面目,达到真正的涅槃境界。这种境界的获得使心灵的超脱获得更广阔的空间,不再为世相所累,不再在轮回的苦海中挣扎,纵然世间有万千的苦痛和恒河沙数的劫难,都因内心的空寂和无言的面对,而失去了其存在意义,这就是佛学对理想境界的追求,这需要上品根器的人方能达到。
苏东坡在一首诗中表达了这样一种境界:”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到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清原惟信也有同样的说法:”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又是山,见水又是水“,悟性的失而复得,能够提高净化人的道德和精神生命,表示一个人生命中的转折点,它是一次精神上的洗礼,也是生命本身的再造。一个人在寻回了失去的悟性,走进了无比美妙的悟境后,就像在最危险的复杂环境中突然发现了化解的方法,外在的压力就像一座巨大的冰山突然融释,以前的一切疑虑和不决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可能长时间都在”千般恨不消“,需要足够的积累、足够的历练来寻求突破的契机,渐修渐进,方可”到来无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