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敌军,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战!
“你……还能坚持吗?”
与他脊背相抵的,是他的同乡,百里风。
“能,你东方翎都还没死,我怎么也比你强!”
百里风的声音透着一股狠厉,对敌人如是,对自己,亦如是。
他手上的长枪将一个敌人从马上挑了下来,摇摇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和我争?”
他们二人,是同乡,也是好友,更是凡事都要争个高低的对手。
“哈哈,当然,不如,我们比比谁杀的敌人多?”
“好,我便允了你!”
脸上的血遮住了视线,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血,亦或是敌人的。
统帅已死,袍泽死伤过半,余下的,也只勉力支撑罢了。
他的长枪,枪尖已钝,不知还能再杀几人。
百里的刀,怕是也已经磕坏了不少口子,不见那当初铸造时威风凛凛的样子了罢。
他二人此刻只凭满腔孤勇,杀,杀,杀!
只怕稍一松懈,便再也起不来了。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胸中一腔爱国热血,便战死在此,又有何妨!
东方翎陡然而生一股豪气,又杀了几人在红缨枪下。
“东方……”
背后百里风的声音忽然弱了许多,他连忙回头,这一看才发现,百里风的左肩至右肋下,一道狭长的刀口横亘其上,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内脏。
血如泉涌,带走的,还有百里风的生命力。
“百里!”他不得不一边对付着越来越多的敌人,一边扶住身后的百里风。
眼下,他二人已被逼至四面楚歌的境地。
前无退路,后有追兵。
既无援军,也无袍泽。
几千精兵,此刻,竟只余他二人!
而敌军,就好像猫戏老鼠一般,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将领,一柄弯弓在手,上搭素白羽箭,脸上,带着莫测笑意。
“你的袍泽已悉数阵亡,身后那人亦只剩半条命在,降了吧。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我国都能许你。”
东方翎眸子里的怒火仿佛利刃出鞘,带着凛冽的寒意:“你若降了,我也会帮你求情,留你个全尸!”
“东方,咳咳,你如果投降了,我也不会怪你……”百里风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命数将尽了。
“百里,你难道忘了我们为何参军!”东方翎目眦欲裂,恍惚间,就好似修罗临世。
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他们参军报国,不为其他,只为浩然正气长存于世,为这锦绣河山,苍茫天下,不再有人经历他们经历过的噩梦,那饿殍遍地,尸横遍野的场景,他到现在,午夜梦回之时,都会冷汗淋漓。
战,是为了不战。
别离,是为了不再别离。
所以,他怎么可能向挑起战争的祸首投降?!
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君子立于世间,但求无愧于心!
“东方……我真高兴,你,一如……当初……”
百里风搭在东方翎肩膀上的手,终究还是慢慢落了下去。
他忍着满腔悲苦,瞪向敌方将领的眸子赤红一片,胳膊酸软无比,长枪重逾千斤,但这一切,似乎都已与他无关,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杀了那弯弓搭箭之人!
可惜,那人见他无一丝投降的意思,似乎甚感无趣,搭了许久的箭,终是射向了他。
他挥舞着已经折断的长枪,艰难抵挡之后,那箭却好像是信号一般,引来的,是如雨点般的密集羽箭。
但,就算是死,东方翎也是铮铮傲立,不曾弯下他挺直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