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回家第二天,顾不得收拾屋子,就带上女儿,骑车先去地里看稻子。
已经是农历七月半,稻秧已经齐腰深,碧绿丰茂,生长旺盛。虽然这段日子住在娘家,没怎么打理,但总体长势还是不错的,也不缺水,就是多少有一些杂草。当然,后续还要喷洒农药,进行病虫害防治。雪花知道,她不在家时,一定是婆家哥哥们帮她浇了水。丈夫不在家,他们能想到帮她一把,她从心里十分感激。
有句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隐忍,如果遭到他人的不法侵害,就应当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一味的隐忍,未必能让事情自然往好的方向发展,因为善良的过度退让,就是对恶的进一步纵容,沉默隐忍,换来的只会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嚣张。她不知道,更大的灾难还在后边。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睡意朦胧的雪花,恍惚间又听到院子里,传来令人惊心的脚步声。她想,一定是那个无耻之徒又来侵扰,心里不由得紧张恐惧。
“哎!开开门,我知道你回来了!之前我来你家三四次了,可你家的屋门都上着锁,没人,你这些日子去哪啦?是不是躲到你娘家去了?你躲到你娘家,我还敢去你娘家找你,对你说三道四的人就更多,你躲哪都不行,我就是这狗皮膏药,粘上你了。"果然是那个狗东西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光辉回来了,你不怕我丈夫收拾你吗?”雪花又气又恨,如实相告。
“你骗谁呢?想拿你丈夫吓唬人呀!我又不是吓大的,你能吓得住我?他根本就不敢回来,警察正四处抓他呢!”
“是真的,我丈夫真的又回来了,他是得到纸条的第二天夜里就回来了!”雪花提高声音又强调一遍。
“你再说我也不会相信,他早就远走高飞了,他会在家等着公安来抓他吗?你唬不住我的。”
无论雪花怎么说,他都不相信,还一个劲催她快开门。雪花不由得怒火中烧。
她真后悔当初,没有把他的恶行告诉丈夫,让他收拾了这个无耻小人,以至于留下这个祸害。现在丈夫又不在家,他又找上门来,自己一个柔弱女子,怎能敌得过他?
这该怎么办呢?她竭力镇定的安慰自己,不要怕,要冷静。他再嚣张,只要进不到屋里,自己还是安全的。
毕竟,门在里面被闩的死死的,还有两把铁锹顶着门板呢!量他也弄不开门。
可是以后呢?以后他再来怎么办?他认为没人会发现,就对他构不成威胁,那他就会有恃无恐的经常来骚扰。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即使会保住自己的安全,也难免会落下闲话。因为一些长舌妇们都只看表象,不管真相。
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真想不到,自己也成了有家不敢回的人。为了免除后患,干脆,趁着丈夫还在舅家,等到天明,就去告诉他,让他回来收拾这个恶人。雪花这样想着,心放宽了些,便假意装睡,任凭他在窗外怎么叫,也不理他。
那个山海在窗外费了一顿口舌,见漆黑的屋里再无声息,也没有回应。估计他是怕时间长了,会被人发现,无奈便偷偷溜走了。
雪花却紧张的一夜未眠。第二天,她便带着女儿,骑车先去娘家。她想,几天不见,光辉会不会去娘家找她呢?还是先到娘家看看再说。
她一到娘家,就问母亲,光辉这几天来找过她没有。母亲说:“你那天回去后,第二天他就过来了!可你不在这,他问我你去哪了,我说你回家照料地里的庄稼了。他在这里又等了几天,不见你过来,说是想去外面找个活干,挣些钱照顾你们的生活。我听说你家附近有几个男的不务正业,犯了偷盗的事,其中还有他,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怕他住在这里影响不好,也同意他出去找个正经活干,我问他去哪里找活干,他说他也不知道,找找再说,我想起你们三姨家大儿子,是个建筑领工头,可以到他那找活,但你三姨家远在几百里外,怕他找不到,就让你哥把他送过去了。"
雪花一听,焦急的说:“他怎么又走了?”
“那他去挣点钱不好吗?家里的方方面面,不需要花钱吗?你在家带个这么小的孩子,还要种地,做家务,做饭,洗衣服等等,就已经够辛苦了,他出外挣些钱,你们的日子不也会好过些吗?生活也不会那么拮据了,你这么急着找他有什么事吗?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吗?”母亲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不想让他走远,你不要听外面的传言,那都是胡说的。”雪花慌忙掩饰。
自从去年,她和光辉两人闹别扭,被母亲知道后,一生气,旧病复发,住院手术才保住了性命,到现在雪花还记忆犹新呢!
从那以后回娘家时,母亲再问起家里的情况,雪花都是只报喜,不报忧,免得母亲担忧,再出什么情况。
现在,光辉和自己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敢让母亲知道呢?看着饱经风霜,身体又不好的母亲,雪花便将一切隐瞒起来,表现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转换了话题,陪着母亲闲聊起来。母亲说:“家里没什么事的话,就在这住几天再回吧!”雪花便住了下来。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婆家大侄女芳芳来叫雪花,说稻地里有害虫了,要喷农药治理。雪花只好向母亲告辞,带上女儿跟着芳芳返回了家。
一个月后,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里,雪花坐在堂屋,一边陪女儿玩,一边纺稻草绳。
半月前,雪花让公爹找个木匠,做了一台织草帘机,农闲的时光里,随着村里人做起织草帘的副业,来维持生活。
掐指算算,丈夫走后已快两个月了。这是婚后第一次和他分开最长的时间了。
雪花望着门外那飘洒的雨丝,愁肠百转,一种对丈夫的思念之情,涌上心头。
这时,雪花看见本家大表哥出发,一手抱着他家一岁多的儿子冲冲,一手打着伞,来到院里。
“在家呢?我来给你传个信,昨天上午,我披着雨衣,去北边麦场里,准备背些稻草回来,给你嫂子织草帘用,没想到看见光辉从麦场北边路过,好长时间没见过兄弟了,便和他聊了一会。”
雪花闻听,惊喜不以,丈夫终于有消息啦!他一定是从三姨家回来了!但她又很纳闷,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还不回家看看自己和女儿呢?
就问出发:"那他又上哪去了?也不回来看看孩子。”她说着,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道他又去哪了,当时还下着雨,土路泥泞湿滑,不好走,往家来估计还有半里路程,他又怕被人看见,所以不敢回来。我可怜兄弟,把雨衣给了他,让他披着雨衣走了。"出发停在门口说。
“那还躲什么呢?还不快去自首,省得整日担惊受怕的。”
“他主要是心里没底,不知道会判他几年,孩子也太小,怕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没法过日子,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二百块钱,他说想暗地里,帮你把孩子拉扯再大一点,再去自首,就不用担心你们了。”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二百元钱,递给雪花,又安慰她几句,便转身离去了。
现在,雪花再也没心事干活,她心里牵挂着光辉,只想去北地看看。她想,光辉会不会又转回来,或者躲在麦场的麦秸垛里,不敢回家呢?
她急切想见他一面,她要向他诉说她在家里的遭遇和困难。他不能再躲下去了,她需要他回家保护她,照顾她,为她遮风挡雨。没有他在身边保护,她简直无法生存。
那天下午,雨停了之后,雪花便带着女儿,迫不及待的去到北地麦场边,看了又看,找了又找,可哪里有他的踪影?
只有瑟瑟秋风,吹落路边的杨树叶,湿湿的落在泥泞路上,留下的清晰的脚印里。远处碧绿的稻秧和天空相接处,是沉沉的雾霭。
雪花失望而惆怅地,望着暮色苍茫的原野,心里不由得涌起一种莫明的伤感,一种想流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