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简直就是旭儿的一片乐土。虽然姥姥家离奶奶家也就不到十公里,但是不管爷爷奶奶是多么渴望他回去,不管我是如何的威逼利诱,旭儿依然像往年一样不舍得离开姥姥家一天。
我告诉他奶奶家也很有趣,比如奶奶家后面就是一条河,冬天的河水很浅,可以看到好多鱼在里面游动。再比如奶奶家的楼上有好多只姑姑这一年来养的小兔子,那些兔子有白色的,还有灰色的。还比如奶奶家旁边有一片树林,树上有好多鸟窝,说不定爸爸还可以帮他抓着几只小鸟呢。而且林子里经常会有一群一群的鸡鸭鹅来来去去,说不定还可以在草丛里捡到它们生下的蛋呢。
可是不管我说出多少件有趣的事情,他对我的诱惑都无动于衷。不管大家想出怎样的理由让他回奶奶家,他只是用一句话来拒绝大家,“可是奶奶家没有睿哥哥!也没有很多小朋友陪我玩!”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坚定的,他的语气是斩钉截铁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让还想劝慰他的大人们都无可奈何,也就只好放弃了。
正如他所说,奶奶家的确不像姥姥家有很多小朋友陪他玩儿。奶奶家住在村子里靠近一条叫做大西沟的大河边,周围有几家邻居,可是那几家中都没有很小的小朋友,只有一家有一个和旭儿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只是旭儿很讨厌这个小女孩和带小女孩到奶奶家玩的那位喜欢抽烟的女人。
那女人有五十多岁的年龄,长得又高又胖,说话的时候咋咋呼呼,声音大如洪钟,和她在一起聊天耳朵可真受罪。按辈分旭儿要喊他“老祖”,可是旭儿从来不叫她。
她很喜欢旭儿,因为她觉得旭儿每次在她逗弄他的时候的反击很有趣,比如她故意吐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来给旭儿看,旭儿就一本正经地呵斥她说,“你都这么老了,不能再抽烟了!抽烟有害健康你知不知道!啊?”他说“啊”的时候发的是第二声,用的是疑问的语气,老祖先是睁大眼睛一愣,然后就哈哈哈大笑不止。她觉得这个四岁多的小孩竟然会说“吸烟有害健康”的话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也太有趣了。
还比如她故意凶巴巴地对着旭儿说,“旭儿,你要是不叫我老祖我就把你拎起来扔进西大沟。”她就是想知道这个四岁多的小男孩会怎么回击她,以她的经验,旭儿一定会说出让她觉得出乎意料的话,她觉得这样的逗弄实在是太有趣了。
旭儿可不知道老祖是在和她开玩笑,他以为她真的想把他扔进西大沟,他就气呼呼地说,“我要用妈妈的手机打110 ,我要告诉警察叔叔你要杀死小孩,让警察把你抓起来!”老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可是旭儿愈加不喜欢这个老太太了,尽管老祖打心眼里喜欢他。
老祖带过来的小孙女也总是从旭儿手里抢东西,有时候还趁旭儿不注意的时候拿个铲子或者小木棍往他身上或者头上敲着玩儿,旭儿被打疼了就开始反击,两个人经常扭打在一起。
除了这个旭儿不喜欢的小女孩外,奶奶家附近就没有其他同他一样大小的孩子了。于是,在这个很长的假期里,旭儿几乎全是待在姥姥家里。
姥姥家隔壁有一栋空着的房子,房子前面有一堆的沙子,这堆沙子简直让旭儿着了迷。他每天都要拉着睿睿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沙子,可是这些小朋友对真正的沙子早已司空见惯了,不像旭儿在城市里的时候只能到游乐场里玩那些假沙。所以大家通常没玩上几分钟就没了兴致,便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只是旭儿并不走,他一个人留在沙堆上,有时候能玩上一两个小时。他一会把沙子堆成一个圆锥形,一会又把这个圆锥形全部推倒,再做成更多的圆锥。
或者他用铲子把沙子铲在姥姥为他准备的小桶里,等到桶被装满了,他再把沙子倒下来,再重新装,装了又倒,倒了又装,如此要重复上好几十遍。
再或者他整个人都趴在沙堆上,拿着小车子在沙子上一边快速地推来推去,一边发出“呜呜”或者“嘟嘟”的声音,他是在模仿赛车比赛呢。随着手的速度在加快,他的情绪也越来越激昂,不停地说着,“快跑啊,要被撞飞了,我必须要超过你,你永远都别想得第一名······”
等他终于玩尽兴的时候,他就会拎着小桶,拿着车子回来了。此时的他衣服上、头发里,脸上全部沾满了沙子,甚至是嘴巴上和鼻孔里也都是沙子。汗水也把头发全部浸湿了,和着沙子流在脸上,就留下一道一道灰色的印痕。
不过从他亮晶晶的眼睛和神采奕奕的表情里大家都可以感觉到沙子带给他的独特的快乐似乎是其他东西无法给予的,所以没有一个大人去责怪他把自己弄得如此脏兮兮的。
等下次他再去玩沙的时候,姥姥又给他准备好了铲子和小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