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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草原一直有一种向往,但那是旅游的情结。也一直知道真正的草原牧民生活,从来就不是浪漫的。
牧民们在充分利用和保护生态中,在资源极度匮乏的环境中,长途跋涉,不断转场,通过他们各自的智慧,用坚韧、乐观、热情的生活态度续写着他们的游牧生活。
看到李娟这本《冬牧场》时,开始只是想了解一下游牧民族,没想到被李娟的文字深深吸引了。
这本书好像把人带到了另一个世界,荒野,戈壁,流云,白雪,落日,黄沙,牧场,牛羊,骆驼,空旷的静,坚实的生命,还有温暖的食物。
李娟在描述荒野景观的时候也透露着对生活对生命无言的思考,仿佛看见了最干净最原始的生活,最本真浓烈的生命。没有城市的喧嚣灯光,复杂的人际交往,如影随形的焦虑感。在这本书里,让我感受到了宁静的满足,当然也有孤独,孤独中也有感动。
看完,有太多的不舍,意犹未尽。正如李娟在结尾处写的:对我来说,这个冬天已经结束了。之前觉得漫长难捱,如今猛然觉得,竟是那么的匆忙、草率、不知所措。但对我来说,这本书读完了,之前觉得会枯燥乏味,但作者潺潺如流水的文字,哗啦哗啦的就流进了心里。居麻大叔的可爱撒娇会让人捧腹,牧羊人的艰苦生活会让人心酸,许多细节的感动让我爱不释手。
关于本书
本书是李娟长篇纪实散文力作。2010年冬天,李娟跟随一户哈萨克牧民居麻一家,进入冬牧场,进入游牧生活的荒寒与核心处,生活了近四个月。
这是哈萨克游牧民族接近尾声的转场生活——随着牧民定居工程的推进,曾经顺天应地、自律慎微的游牧生产生活方式正在慢慢消失。不久的将来,这块古老、贫瘠又广阔的牧场终将被放弃。然而,戈壁在那里,羊道在那里,亘古不变的季节更迭在那里,深沉古老的天人关系在那里,它们并不因现代文明的改造而消失。
李娟用这本书为冬牧场壮阔的游牧景观、荒野深处沉默无言的生存,做了见证式的留影。
关于作者
李娟,1979年7月21日出生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籍贯四川乐至,中国当代作家。李娟被读者誉为“新疆的三毛”。她生于新疆,高中辍学,跟随妈妈在新疆阿勒泰开小卖部。2001年,李娟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第一篇散文集《九篇雪》,之后发表《我的阿勒泰》《羊道》三部曲等边塞文学。有人看过她的作品后感慨:只有像李娟这样不是作家的山野女孩,怀着对生存本能的感激与新奇,一个人面对整个的山野草原,才能写出不一样的天才般的鲜活文字。
关于内容
1、游牧是牧民艰苦朴素的求生
因为人民日报纪实散文的约稿,让离游牧牧民族生活最近的李娟开始寻找素材。在这接近尾声的游牧生活里,李娟选择了出发,跟着迁徙的羊群进入乌伦古河南面广阔的荒野深处,观察并记录牧民最悄寂深暗的冬季生活。
首先她得寻找一户愿意带她进入冬牧场的人家,意味着未来的几个月她要和这户人家朝夕相处,对于自己和别人都是一种挑战。路程遥远的不愿意带上她,怕添麻烦。
后来李娟选择跟随居麻一家。他们搬家只有三天的路程,而居麻又能说一些汉语,同行的有居麻夫妇和他们的二女儿加玛,有个女孩子相伴生活上会方便一些。另居麻这些年欠了李娟家好多钱,他们家穷,不指望他们能还上了,带上李娟管食宿就当抵债了。和居麻一家同行的还有新什别克一家,居麻家的冬牧场大概有的3万亩,原本是三家人的,一家去做生意了,一家转战别的地方去了,所以就招租了新什别克一家,有个相互的照应,轮值放牧也能轻松一点。
自此,李娟真实的走进了游牧民族的冬季转场生活中。
为什么一定要转场呢?
天山北部的南戈壁地势开阔,比新疆北部的阿勒泰地区气候暖和稳定,降雪量也恰到好处。更适宜人和羊群牲口的生活。
何为“冬窝子”?李娟在文中是这样描述的:
所谓“冬窝子”,不是指具体的某一个地方,而是游牧民族所有的冬季放牧区。从乌伦古河以南广阔的南戈壁,一直到天山北部的沙漠边缘,冬窝子无处不在。那些地方地势开阔,风大,较之北部地区气候相对暖和稳定,降雪量也小,羊能够用蹄子扒开薄薄的积雪寻食下面的枯草,而适当的降雪量又不会影响牧民们的生活用水和牲畜的饮用水。
冬牧场远比夏牧场干涸、贫瘠,每家每户的牧地因此非常阔大,一家远离一家,交通甚为不便,甚至可算是“与世隔绝”。
进入冬窝子的牧民们,在大地起伏之处寻找最合适的背风处的洼陷地,挖一个一两米深的坑,坑上搭几根木头,铺上干草束,算作顶子。再修一条倾斜的通道通向坑里,装扇简陋的木门,便成了冬天的房子:地窝子。于是,在无数个冬天里,一家人便有了挡风避寒之处。
地窝子都不会很大,顶多十来个平方。一面长长的大床榻加一只炉子、一个小小的厨房角落,便抵得满满当当。人们在其中生活,摩肩促膝,实在没什么私密性可言……
条件很艰苦,气温底下,也为了减少路上的行李,让出发时的李娟把自己裹得像粽子:压得人气都喘不匀了,胳膊也抬不起,脖子也扭不动,口水都咽不下去……肩、颈部更是血脉不通,又酸又沉。即便这样在进入冬牧场后也觉得实在是不够御寒的。
在这荒野戈壁,“与世隔绝”的地方还有一个大的挑战,那就是用水。而水的来源主要靠雪,遇上干旱,得去很远的荒野一袋一袋的往回背,煮饭、洗碗、洗漱、喝茶,牲口用水,都得极度节约,一家人用小半盆水洗脸,衣服、头发都是很久才能洗一次,洗澡也是。这雪水里可能还时不时有牲畜的粪便,牧民们见怪不怪。
一般是各家的男人们去放牧,女人都在家收拾家务,清理牛棚羊圈。
居麻家主要有牛、羊、马、骆驼,各自生性不同。牛经常乱跑,追赶小牛经常让人累得肝脏供血不足。骆驼属于逍遥门派,糊里糊涂地走到很远的地方。马是散养的,最自由,满荒野乱跑,但马最会认路,牧羊全靠马。游牧的主角是羊,不过羊却像配角既沉默又忍耐,它们只会盲目从众。居麻说山羊一头值五百块,绵羊一千块。居麻家有一百来只羊,三峰骆驼,六匹马和一写牛,这就是他们家的全部财产。
2、牧民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寒冷,是他们要面对的严峻考验,不管是人还是他们的牲畜。但是他们从来不抱怨,在他们看来,寒冷的日子总是意味着寒冷正在过去,他们生活在四季的正常运转中--寒冷并不是晴天霹雳,不是莫名灾难,不是不知尽头的黑暗。它是这个行星的命运,是万物已然接受的规则。鸟儿远走高飞,虫蛹深眠大地。其他留在大地上的,就无不备下厚实的皮毛和脂肪。
寒冷痛苦不堪,寒冷也理所当然,寒冷是可以忍受的。人之所以能够感到“幸福”,不是因为生活的舒适,而是因为生活的有希望。这些都是李娟在文章写到的,所以他们裹上厚厚的皮囊出去放牧,他们用羊粪块加固保暖地窝子,也给牲畜们建造居所,他们坐在用羊粪烧暖炉的地窝子喝茶,烤馕,他们跳舞,唱歌,他们用冬宰来储备自己的伙食,温暖了胃也就温暖了身体。他们虔诚又认真,他们在期待着寒冷的过去。
牧民是孤独的,在这里他们犹如与世隔绝,弱的可怜的电话、网络信号,尤其出去放牧的时候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又冷又饿,时间久了也会丧失说话的能力。在空敞的天空下,一片片戈壁缠绕着一片片沙丘,永无止境。站在高处,四望漫漫,身如一叶。这是每一个牧民的孤寂。但黄昏下的家的方向的炊烟,又是他们的温暖所在。
“然而怎么能说这样的世界里,人是微弱渺小的?人的气息才是这世界里最浓重。深刻的划痕。人的气息——当你离他住居之处尚遥遥漫漫之时,你就已经感觉到他了。你看到牲畜脚印渐渐凌乱、焦急。看到这些脚印渐渐密集,又渐渐形成无数条并排的小路。这些小路又渐渐清晰,渐渐向着他所在的方向一一合拢。一切都指向他,一切都正马不停蹄向他而去。是的,“倾斜”,整个世界都向着他倾斜。他就是这荒野的主人。”李娟如是说。
长期的野外生存,苦寒生活让牧民们都或轻或重的慢性病,居麻腰腿痛,头痛,靠吃去痛片和阿司匹林缓解,嫂子也是劳累一天,腰都直不起,蔬菜水果的匮乏让牧民大都缺少维生素,加玛也有了深陷的指甲盖。但在劳动的时候他们又都置这种伤痛于外,他们总是把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用干活填补着生活中的种种空隙,他们以劳动为荣。连生活在那里的小猫小狗都极具生命力,也许生命远比我们看到的,了解到的更顽固。
哪怕他们知道要长途跋涉,风餐露宿,跟一群牲畜生活在一起,但他们依然会把自己收拾的看起来干净利落,保持体面和尊严。如加玛要回乌河之畔了,在极度缺水的冬窝子要洗好头发,也要收拾好衣服。嫂子也时常把辫子扎的光滑顺溜,居麻从老家回来穿着笔挺的衣服,铮亮的皮鞋,放寒假来到冬窝子的孩子们,都是穿的干净整洁。生活本来就够局促了,如果再潦草的应付,那怎么行呢?再窘迫的生活也需要“尊严”这个东西。而“尊严”从最小的细节去呵护。哪怕只要少数的几个人看到,哪怕在荒漠里,哪怕短短的几个小时,都要保持清洁和体面,不能马虎,那是一种生活的慰藉,也能给人带来欢乐和希望。
在长期孤寂的生活中,牧民都是特别好客的。能有客人到访那真是一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情,无论熟悉与否,都会让进来款待一番。闲暇的时候他们也出去拜访亲朋好友,他们朴实又热情。李娟说:在这荒野里,谁能不好客呢?大约这世上所有地势偏僻、人烟稀少处的人们都这样吧?牧人的好客,既出于寂寞,也出于互助的人际需求。每个人都作为主人,为他人提供过食物和温暖的房间。同时他也不可能避免做客的境遇。这种宾主间的平等,令荒野中的人际交往踏实、真诚又单纯。客人登门,立刻铺开餐布奉茶。若碰到开饭就一起坐下来吃,碰到煮肉也毫不客气地洗手入席。若碰到劳动,同样也跑不掉,立刻下马投入。
在长期孤寂的生活中,居麻常常拿捉弄李娟寻开心,但也会在汉族的大年夜给李娟播放唯一一个讲汉语的电视台,会把李娟当一家人想象着让她和女儿加玛一起开小店。和嫂子虽然语言不通,但在慢慢的磨合中,用手势的交流中,善良的嫂子还是很照顾李娟的。加玛也是很亲和的,邻居一家人也是。
居麻一家虽然生活清贫,但却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居麻虽然醉酒后也会耍酒疯,但嫂子不跟他一般见识。在嫂子生气了,居麻也会去哄,会猛然间抱着嫂子亲上一口,说自己的老婆子是最好的。丢了坐骑后还能有宽慰家人的笑,在劳累后也会有犒劳自己的笑,孩子们也懂事礼貌,和爸爸妈妈感情非常好。所有的一切又让这个家充满温馨与爱。
牧民热爱他们的牲畜,犹如家人,他们熟悉牲畜们的习性,把体弱的,怀孕的,受伤的牲畜们捉回地窝子和他们一起生活,吃独食,悉心照料。他们认识属于他们的每一头牲畜,如数家珍,那也是他们全部的财产,赖以生存的一切。
李娟说:这是荒野,是几乎毫无外援的所在,人的生存意识在不知不觉间紧迫异常,并趋于神经质。所以他们又在不停的找补,居麻在不轮值放牧的时候会找活来干,他会缝东补西,他也会逗弄猫狗,再要不就坐下来喝茶。荒野生活,敞露野外的生命,总是有太多的不安全感,这时的食物变得格外重要,似乎唯有吃才能填补许多生活的一些裂缝。
这许多细节都是他们对生活的坚韧与热爱。
3、游牧生活终将不可避免地消逝
在文章的后记中,李娟说到:那里是哈萨克游牧民族的冬季牧场,在牧民们逐水草而居的动荡生活中,算得上是最艰难的一段。随着牧民定居工程的推进,曾经顺天应地、自律而慎微的游牧生产生活方式正在慢慢消失。不久的将来,这块古老、贫瘠又广阔的牧场也将被放弃。
原本他们几辈人都以沙窝子为中心,什么北京,黄河,都是离他们很遥远的存在,这里才是他们世界的中心。如今电视、电脑、网络已经进入哈萨克人的家庭。古老的传统习俗也在改变,嫂子扫完地,直接把垃圾倒入炉灶,她对火已经不再崇拜。居麻的女儿不再想听父母之命,要求恋爱自由。居麻的老母亲年迈经不起折腾,在定居点过冬,一个老人家已经无力遵从冬天的迁徙习惯。
李娟刚开始以观察者身份来赞美牧民的生活,对这种终要消逝的传统是怀恋的、茫然的。但是当深入体验后,李娟的态度也慢慢转变,她心疼居麻夫妇和加玛,认为定居是进步的,是好事。
《冬牧场》不乏对游牧生活艰苦的侧面描写:居麻和嫂子年过半百,身体已经积下多处慢性病,有时吃止痛药就像吃饭一样。即使在李娟的笔下,哈萨克人的冬季游牧生活充满了诗情画意,但是她抚心自问:看到哈萨克人这样受苦,于心何忍呢?
《冬牧场》可以说是哈萨克族游牧生活的挽歌,作为民族文化的多样性,是值得记录保存的,但是并不能把哈萨克人当作展览对象,满足我们的好奇心,而让他们不能享受到现代文明的成果。就让哈萨克族的游牧生活搬进博物馆里面吧,游牧生活的艰辛是时候结束了,对于他们来说也需要一种全新的生活了。
这本书是李娟在那个寒冷的冬天真切体会后,在巨大的寒冷中,在无际的荒野和漫长的冬天中,用双手撑开的一小团温暖与安宁,感动了我,也希望能感动更多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