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子一鼓作气地赶了十五里路,来到涪关。
守关小兵拦住他,问他是什么人,痴子不予理睬,说是有要事求见皇叔。
其中有个西川降兵,他一眼就认出了痴子,就与别的汉军说,他是雒城的痴子。过去曾与张任有旧,被丢官罢职。他的真名实姓没人知道,都叫他是痴子,并不是奸细,只管放他进关就是。
就这样,放他进了城。
痴子过了关卡,拔腿就往衙门赶去。可大雨盖顶冲下来,弄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只得奔奔走走,一歪一斜地赶去。
他觉得城里的雨水比外面大得多。其实这只是感觉而已。俗语说,刮风城外大,下雨城内急,就是这个道理。城内房屋鳞次栉比,大雨在上空时,被风一吹,斜着下来,到了屋顶以下,就竖直掉下来了,行人要睁大眼睛赶路,只有低着头。风吹一半,雨落全无。
街道两旁的店铺虽然还开着门,可是一个顾客也没有了。生意十分清淡,伙计都撑着臂肘在聊天。忽而见街上有一人冒雨赶路,脚步急促,好象有什么大事一样。定睛一看,却是雒城的痴子。忙喊:“痴子唉,长久不见哉!”
痴子侧着头招呼道:“子民们久违了。”
“可要装些酒去?”
“过日麻烦。哈……”
匆匆说了两句话,头也不回地走着。疲乏了,就从颈下的葫芦里喝几口酒,提提神。心里想,我从雒城赶到这里,不停地喝,怎么葫芦里总是满满的喝不完?
其实,酒剩下不多,他一边跑,一边颠,天上落下来的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下巴尖就象一只漏斗,全都流到了葫芦里。酒味渐渐地稀释,痴子也没心思去回味到底是酒还是水,只管往嘴里倒。
就这么赶了一阵路,来到一处大宅前,见六扇头的墙门开得笔直,门前两杆大旗在雨水中沉重地摇摆着,显得有气无力。上首一面大旗上写着:“大汉副军师”,下首的一面旗上写着“襄阳庞”。门前站着十几个守卫弟兄,身上都披着油卷斗篷,手执皮鞭军棍。
痴子到大门前立定身子,高声喊道:“来啊,问个讯来!”
守卫闻声望去,雨中站立一个破衣烂衫的叫化子。心想,这个叫化子气派倒不小,竟敢在馆门前对我们呼幺喝六。胆子真不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问道:“你要找哪一个?”
“我家徒弟的公馆!”
守卫想,你这种衣冠不整的乞丐,还有谁来拜你为师?即使有人肯认你为师,也肯定是个浪迹街头的小瘪三。
“你家徒弟是哪一个?”
“我家徒弟是大汉副军师庞统。”
守卫听了这句话,都大声笑了起来。
有的说,这家伙口出狂言,看来有点毛病。我家军师满腹才学,怎会与这叫化子同道。
有的说,这家伙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冒充军师的先生,冒认官亲是有罪的。我们把他抓起来,押去见军师,将他斩首。
也有的说,这个叫化子冒认先生,想来是下了大雨讨不着饭,到这儿来讨口饭吃。也怪可怜的,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打发他走就是了。
还有的打趣说,我看倒有点象是军师的先生,我们不要以貌取人。俗话说,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我家军师一向不重外表,你看他,身上比我们牢师还要龌龊。我们军师的邋遢相,可见就是这位先生传给他的。第二,我家军师遇到不顺心的事,总是沉湎于酒,以酒浇愁。你看他,身上挂着的酒葫芦至少已用了十年,一天到晚地饮酒,他的酒量不知比军师要好多少倍,从这两点看来,他确实可以做军师的先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痴子评头品足,嘻嘻哈哈,把他当作笑柄。见痴子还不走,斥道:“还不快点离开这儿!你冒认官亲,被我家军师得知,这是不得了的事情。”
痴子只管叫道:“少啰唆!庞统是我的小徒,快与我去通报!”
守卫见他不走,拿他没办法。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公差说,大家不要取笑了,我看还是去通报一声的好。要是他真的是军师的先生,就算我们为他做了点好事,以后还可以托他照应些;要是他不是的话,那与我们也无关,由军师自己来处置他,我们不要夹在当中做什么冤家。料他也不敢在馆前耍无赖。
大家以为这几句话很有道理,就往里面去报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