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昨夜秋雨初歇,青石板上湿漉漉的,瓦檐前水珠滴嗒。
两街边的屋宇星罗棋布,煎饼铺、包子铺的伙计们卸下半片门板,两边的大伞下的商贩吆喝着。
药铺的门被潮气浸润,仿佛散发着清新的草药味。
一辆青幔马车停在药铺前,车上下来的少女一袭藕荷色烟罗绮云裙。
她生得一副好模样,鹅蛋脸儿,肌肤赛雪,眉若远山含烟,眼似秋水盈盈。
一头青丝柔顺如瀑,简单挽成发髻,倒增了几分贵气。
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而过时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旁边胭脂馆里,几个妆粉,描眉的少女瞅了几眼,谈论的话题顿时变了。
"那不是薛之诺吗?怎么感觉不一样了?"陶然儿皱了皱眉,厌恶之意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来。
"好像气质变了?"宋婕有些吃惊地望着窗外。
"我看是落水后被景王殿下迷傻了还差不多。"
易玉瑶爱慕景王,巴不得被救的是自己,与薛之诺关系素来不好,说起话来哪还在意什么小姐形象。
话一出口,胭脂馆内又是一阵哄笑。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们的话,少女唇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本来温婉的神情反多了一丝轻蔑。
自家主子这般安静,旁边的小丫鬟倒吵个没停,一路叽叽喳喳地随薛之诺进了药铺。
这药铺已有好些年历史了,两旁的店招牌换了又换,唯有这家"妙春堂"的匾额,经风沐雨,日久年深。
刚入店堂,便觉药香扑鼻,其正中一青竹雕花屏风前安放着柜台,屏风后边是稍大的场所是诊堂。
靠墙处有一层扶梯,二楼便是药室。
一老者笑吟吟地走来,只见他步履稳健,鹤发童颜,看不出半点年过古稀的样子。
"两位小姐有什么需要?"
"抓药来的,药方子上的名儿不大记得,但识得药的样子。"怜栀答道。
老者微微颔首,回头朝楼上喊:"茯苓,带两位小姐上楼抓药。"
"好的,师父。"一女子从楼梯口探出脑袋,一袭有青绿色长裙,眉眼弯弯,很是温柔。
"薛小姐,怜栀妹妹,上来吧。"说起话来也如碎珠落玉盘,轻灵婉转。
越到楼上药香就越发浓郁,经木红色的药柜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中药材。
"连翘,贝母,白芷……"薛之诺走到药柜边,默念着药名。
"姑娘若是不记得药方子了,可以找大夫再看一下呀。"茯苓笑着走过来,旁边的怜栀粘人精似的跟着她。
"不必了。"她拿过茯苓手中的药罐和夹子,自顾自地夹起药材来。
"姑娘她是学过药吗?"茯苓疑惑地问怜栀。
怜栀摇头,她从小跟在薛之诺身边,也没见自家姑娘学过什么药。
但见她取药时不假思索的动作与胸有成竹的样子,倒像是已经把药方子烂熟于心了。
"烦请茯苓姐姐帮我磨成粉了。"薛之诺绕了大半圈回来,将药罐子送给茯苓。
茯苓应了一声,接过药罐,低头看时,心头猛得一紧。
半夏、川乌、芫花,甘草,这哪是什么正常的药方子,分明是配的毒药啊!
"姑娘,这药……"
"有毒,我知道。"
薛之诺淡淡一笑,上一世薛菀青想用这个毒害她,这一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样?
"姑娘,你难道想……"
"正是。"
茯苓心底可怕的念头得到证实,吓得打了个哆嗦 。
抬头见薛之诺眼中笑一点点 ,"你会告发我吗?"她轻轻地问,云淡风轻间带着威严。
"不敢 。"茯苓忙转身去磨药,越发觉得薛之诺眼中泛着的光像是丛林中野兽亮出的獠牙 。
她将药材倒入一个小巧的碾槽,慌乱中,手一抖,几片甘草落到地上 ,发出啪嗒一声响。
"若是少了,可达不到效果。 "薛之诺的声音幽幽的在她身后响起 。
茯苓蹲下身,拾起药材放入药碾,只觉得脊背发凉,少女审视的目光阴森森的透着寒气 。
薛之诺坐到一把靠窗的椅子上,眼前的这位调药师后来成了瑞熙的第一医女,年纪轻轻便医术惊人,只可惜秦燕手下做事,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今日便先让她瞧瞧,自己也不是好惹的,让她以后下手时先掂量掂量自己。
或者,让她为自己所用?
怜栀兴奋地在茯苓旁边问东问西,刚才两人的对话声小,她一点也没听到,也没觉察出茯苓回答时的心不在焉 。
这两人原是亲姐妹,因为岭南一场瘟疫,父母双亡,赶到汴京投靠伯母,却遭伯母所害。
一个被卖到官家当丫鬟,另一个连夜逃了,荒山野岭中被一采药的郎中所救,便拜了师。
"姑娘需要等会儿这边派人送至府上吗"茯苓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你磨好后便给我。"薛之诺道。
她怎么知道等她走后,茯苓会不会施个调包计?
这药在明日的秋月宴上可大有用处,容不得出错。
再者让她们姐妹俩多交往交往,以后办事也方便。
薛之诺从袖口抽出青丝手帕,玩弄起来。
柔顺的青丝如水一般清清凉凉的在手中流淌,一看就是上等的丝绸。
阳光落在少女身上,衬着少女的肌肤白得透明,发丝随着晨风微微扬起,颇有娇花照水般的美感,偏偏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藏着算计。
用手裹着药制成荷包赠与典军校尉姜家怎么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