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死,则道不生

“父亲出院了,不是康复了,而是没法康复了。

隔壁玻璃病房内的那位阿姨去世了,她的女儿已经哭成了泪人,眼中满是泪水,她这一次就是一辈子了。对门病房内那位年长的阿姨,从入院那天起就一直在病床上躺着,既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旁边病床上插着抽血袋的癌症大叔,是最喜欢跟我唠嗑的,今天过来给父亲办理出院手续时,没有再见到他,至于是好是坏,我没有去问,也不想去问。

躺在这里的,像不了其他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挥霍光阴。他们选择来此续命,因为在他们的生命中还有太多的不能割舍,即便是生命的最后,浸透眼眶的还是不舍。

这世界啊,从来就都没有让一个人那么容易的活着。这是一个苦难者同行的世界。如果你是一个为了生活,还能哭着吃下饭的人,那就继续让生活见证你的坚强吧,因为我们从来不懦弱。”

这段话是18年年初父亲还尚在人世时,我有感于生活而发表在朋友圈的,那时我还对未来抱有幻想,认为生活充满光亮,一切都还有希望,直到去年,父亲病逝后,我人生中的光亮被暗淡逐渐侵蚀,我对生活和一直以来积极面对的态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甚至连父亲留在我脑海里的回忆也是无数个日夜不能眠的痛苦,以及那临终时扭曲的面容。尽管如此,我仍能从他紧闭的双眼和张大的嘴巴中,清晰地感受到缓缓蔓延出的绝望与不舍。

18年年底,我因病回到了故乡小城。离开大都市的那一刻,曾经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和初到时的饱满热情都一同化为了泡影,一去不复返了。余下的,也只有这一身因奔波劳碌而积累的伤痛。

前段时间,母亲被查出了糖尿病及多种并发症,身子骨也不再稳健,她埋怨自己糖不吃,肉不碰,劳累了一辈子,却还能落下这需要忌口的娇贵病。在外公家里,我母亲是最能吃苦的那个,也因此常受到别人的夸赞,可就是因为她能吃苦、吃的了苦、前半生在吃苦,所以后半生继续吃苦就成了她理所应当的宿命。

一句能吃苦,就要一辈子吃苦,寻常人在日复一日的岁月里与寻常生活做斗争,一生排斥身无长物,却又不得不一无所有。这是寻常人的不甘,也是寻常人的无奈。我为这无奈感到不甘,又不得不为这不甘感到无能为力。

如今,我辞掉了工作,也不准备成家,我斩断了人生中一切多余的枷锁。我不再想成为一个和所有人一样不得不成为的那种称职的人,或是丈夫、或是职工。我抛弃了以往所有的念想,也摒弃了一切无畏的想法,我放弃了希望也放弃了绝望。而后终其一生,像斯特里克兰德那样,为自己的放纵而活,做个自己想做的人,做件自己想做的事,以自己的方式过一生。即便这件事连喜欢都算不上,也即便会因此受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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