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贵是我的另一个邻居,住在2楼202。做邻居已经有20年了,说起来他比我在这里住的时间要长很多。一开始我没有住在这栋楼里,虽然是同一个小区,但很少过来,96年以后,我们一家才搬到这栋楼里。当时他一家已经在这栋楼里住了很多年了。
刚搬来的时候,我还是一个雨季少年,王炳贵还没退休。当年他是工厂的工人,人长大敦实黝黑,黑灿灿的脸,圆头鼻子。每天都穿一身有点陈旧的工作服,戴一顶老式的八角帽。有点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是个挺内向的人。平时很少和邻居走动打招呼,总是低着头走路,不抬眼看人。
年轻的时候,王炳贵在邻居里人缘不好。可能是因为他不搭理人,又可能是因为他喜欢搞小破坏。有好几次母亲都看见他在楼道里摸别人的自行车,或是拿着螺丝刀弄自行车的车锁。他也不偷东西,只是把自行车锁弄坏,或是扎车带。我母亲的自行车以前经常被扎,每次去修自行车的时候,修车师傅都说这是被人扎的车带,口子不像是骑车子自己扎的。回到家,母亲就会和我抱怨,猜测又是王炳贵扎车带。我总是劝母亲不要乱怀疑人,没当场抓到就不能下定论。
母亲还是比较能听进我的话,可是别人就不像我母亲这样能克制了。所以,大家都在暗地里传王炳贵喜欢搞破坏的毛病。这话越传越远,慢慢的连居委会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了。正好赶上小区的院墙倒了,坍塌的位置正好在王炳贵家楼下,又有人说曾经看见王炳贵踹过墙。居委会直接就报了警,把王炳贵送到了派出所关了好几天。到最后,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到底是不是他干的。可是,从那以后他收到了打击。越发的沉默,有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有些偏激。
有一天,我刚要躺下睡觉,就听见敲铁管的声音,时断时续,从晚上10点一直弄到了12点还没有停。吵的人无法入睡,只好报警。等警察来了敲开王炳贵的家,发现他家的水嘴坏了,螺丝扣折在水管里,王炳贵这两个小时一直在弄这个管子。警察让他关掉总阀门,可是总阀门管不死,总有水流出来。警察拿他也没办法,只能劝两句,不要再影响大家休息就走了。而他依然自顾自的敲打水管,想把螺丝扣弄下来,到最后能他老伴都忍不了让他不要再弄了,声音大的我在家里都能听到让他住手,可也劝不住他。这一晚,敲打水管的声音一直没停过。
现在他有个习惯,每天天一亮就会下楼,坐在楼下的樱花树下。看着人来人往,有时候会和别人聊几句,大多数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听着。只有看见别人在往垃圾桶里扔废弃物的时候,会提起精神悄悄的看着。等到人走了,他会走到垃圾桶旁边,翻检里面的东西,看看有什么可以拿来卖破烂的就收起来藏到家里。有一段时间,不论冬夏,他家的木门总是开着,透过铁栅栏的保险门能隐约看见门厅里摆了很多东西,每次从那里路过,都能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
近2年,他老了很多,头发灰白,连胡子也白了。人生了一场大病后,走路也不太利索,步伐越发的蹒跚。头脑有点不太灵活,反应有些慢,走路的时候有点瘸,腿伸不直了背驼了下去。每次看见他在下楼晒太阳,一手拎着一个马扎,另一只手不太利索的摆在身边,上身佝偻着缓慢的走着。有人说他是中风后遗症,也有的说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