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本是照亮黑暗的光明,如今却是泯灭光明的黑暗;红色,本是吉利祥和的祝愿,如今却是阴狠毒辣后的残红;雪景,本是纯洁宁静的象征,如今却是生命逝去的背景;戏子,本是优雅美丽的追逐,如今却是封建宗法的牺牲。
在这个封建的家族里,在这个高墙大院中,梅珊算是唯一一个时常可以在她脸上看到笑的人,医生面前娇嗔的笑,颂莲面前刻薄的笑,老爷面前放肆的笑……在这高墙下深宅大院里,在这封建的社会中,封建夫权如同陈家大院的屋檐,而梅珊,则是屋檐下最亮的一盏红灯笼。她没有像大太太那像麻木认命,也没有像卓云那样工于心计,她是戏子,敢爱敢恨,所以也做不出颂莲做的那些事。虽是偷情,却让人觉得磊落,看似可恶,实则可怜。梅珊,如她的一袭红衣戏袍,最是亮眼。
分论点(一)本来是千金体大家风范,最可怜背人处红泪偷弹——初见梅姗。
梅珊在影片中是其他三位太太里,最后一个出场的人物。颂莲的大婚之夜那组镜头,画面构图对称,床摆放在正中间,两边的红灯笼对称挂着,画面为暖色调,这是一个静止的长镜头,画外音传来梅珊丫鬟的声音。通过这个镜头里人物间的对话,梅珊带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傲、刁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导演如此处理,给梅珊这个人物增添了一分神秘感。而陈老爷的台词,红色如血的色彩基调,似乎暗示了梅珊的结局。
梅珊真正出场的镜头,是由一个远景到中景,整体色调为暗调,同样也是规整的构图,对称的门框,一袭红衣的梅珊在画面正中央,虽十分显眼,却有些呆板和格格不入。紧接着是吃饭时的小全景,两层的木门,中景是围坐在饭桌旁的老爷、太太。两侧站着两排仆人,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无论他们的衣着还是背景都是一派灰暗,而唯一显眼又刺眼的就是梅珊的红衣。镜头中她的红衣与灰暗的背景是格格不入的,所体现的也就是梅珊与这个家的格格不入,就像是黑暗中的红灯笼,虽然有一丝的光明,但终究抵挡不住漫天的黑暗。梅珊曾经是个名角,可也不过是下个下九流的戏子,论说进了大宅门该是美好的归宿,丫鬟老妈子锦衣玉食,逆来顺受不就完了?梅珊在电影里,跳出与颂莲的对立关系来看,是个有故事有苦楚有勇气的女子,也难怪老爷最宠她了。
分论点(二)未曾开口心惨淡,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再见梅姗。
影片的中间部分,也是人物性格体现最完整立体的阶段。一个远景长镜头,画面中的梅珊和颂莲,分别站在画面的左右两侧,两人相隔很远,而梅珊慢慢走近颂莲的过程,其实也是二人内心走近的过程。接下来两人交谈的画面,中景近景相互切换,颂莲随着梅珊所说的话神情由不屑变为凝神,这里颂莲的变化其实也是观众内心的变化,这段对话同时也为后面颂莲假怀孕做了铺垫。导演也通过这场戏,给我们展示出了梅姗的另一面,她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刁蛮跋扈,红衣也不过是她掩饰内心脆弱的工具罢了,这使我们对于梅姗的看法有了极大的改变,她也是这封建世俗下的一个可怜人罢了。“未曾开口心惨淡,过往的君子听我言”这句词,似乎最能说明梅珊这一人物的内心,无处言说也无法言说,过往的是不是君子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听我言”。不让戏子开口,她的戏也就基本结束了。
分论点(三)风雨难测人难量,暗室何必日月光——梅珊之死。
影片后段,梅珊第二次穿着戏服唱戏。一个全景俯拍画面,在四四方方的高墙中,梅珊身着红色戏服边舞边唱,画面为冷色调,梅珊的红戏服依旧刺眼。下一个画面,梅珊站在门框中央放声歌唱。导演如此设计,所拍摄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囚”字,梅珊就像是囚禁在笼中的黄鹂,想要歌唱,想要鸣叫,却也只能在这囚笼之中,再也回不到曾经广阔的天空了。之后她与颂莲的对话,这是她二人的第二次对话,由中景转到一个空镜头再转回中景,画面皆为暗调,这次的对话同时也揭示了影片主题,在这个高墙大院里,着这样的封建生活下,人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而这里也是梅珊死前最后一个场景,这一场景中的空镜头,远景的景深处就是那个死人屋,导演这个镜头也暗示了接下来的剧情,梅珊的归宿。
整部影片中,每一段故事,都是一个季节的开始,四季轮转唯独没有春。似乎要表达这么几层意思:1,封建社会封建夫权统治下的女人无法拥有春天;2,院子里的女人们,她们的青春在入了这牢笼之后便已逝去;3,环境的可怖之处正在于,它能泯灭了人性中的善,夏的躁动秋冬的萧索,唯独没有春天的生机勃勃。
灯笼之红,艳衣之红,“红”是电影中唯一的亮色,而梅珊的标签也是“红”,她总是一袭红衣,翩翩起舞,却又总是独自一人,起舞于这高墙大院中,缅怀自己曾经耀眼的年华,祭奠如今惨淡的流年。导演将梅珊这一角色设计成笼中的野猫,家养的喜鹊,结局定然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她的爱与恨更本真,也更赤裸裸。梅珊的歌是唱给自己听,舞是跳给自己看,为祭奠那逝去的青春,也为反抗这没有春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