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铁窗生活

她发现自己到了世界末日,与此俱来的是无尽的悲凉。漫漫长夜,她毫无睡意,慌张地发现自己的思维是那么忙碌,跳跃和难以停歇,像只活蹦乱跳的猴子。

天阴着,从窗的缝隙里,吹进来一阵凛冽的风。她心中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疼痛已经变得麻木。

母亲来看她了,花白的头发像是一团棉花,母亲老泪纵横,她打死都不会想到自己那么引以为傲的女儿,竟会身陷囹圄,往日的风光无限,今日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她泪流满面地走到母亲跟前,搂着母亲,把头埋在母亲的胸前擦来擦去,用母亲软软的棉衣,擦干了她的泪,然后吸溜着鼻涕抬起头。

母女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老人家永远都不会明白女儿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怎样一步步走到如今的田地?

好朋友雪婷特地从省城回来看她。

“小静,我该和你讲什么?”雪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什么都不要说了。”

“值得吗?为了一个男人。没有男人,你就不能生活吗?你什么都不缺啊!你完全可以过一种人上人的生活。可是,现在,你看看。”雪婷对她从不客气,她还是咽下了“阶下囚”三个字。

周行长来看她了,“小徐,看来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们的工作,绝对不同于别的工作,来不得一点侥幸。做到支行行长,你付出了多少。”

“你好好想想吧,出去了做什么。希望你能引以为戒。行里正在做进一步调查,希望有对你有利的消息。”周行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好像一直以来,女儿都是村里的新闻人物。

父亲受不了这样的屈辱,被全村人指指点点,悄悄地喝了农药,幸好被救了起来,但是他以后再也没有和村里的人讲过一句话,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抬起过头。以前的那些女儿考上大学以及女儿在银行工作的事情,现在来看,简直就像两块耻辱牌,钉在了他的脸上。

她无法想法,那么爱面子的父亲,面对这样的事情,该是怎样的揪心难过。

八个月的时间,徐静整个人瘦了两圈,本来就暗淡的脸色更加没有一丝光泽,风一吹,裤子显得晃晃荡荡。

这两年,她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她不堪回首。时间已经过去了,她重新走出去,看到阳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一次,她怎么会想到自己的人生还会有这样的一段铁窗经历?

该怎么办?

回家去,她不知道怎么样面对母亲和女儿,女儿已经大了,虽然看见她还像是像小棉袄一样,但是女儿对她已经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了,自己必须远远的离开,远离家乡,远离这个地方,让村里的人忘记她,让认识的人忘记她,因为在她的生活圈中,她实在是太 “闻名”了。

十里八乡的,没有人不认识她,即使没有见过她,也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光辉事迹”,人们对她的婚姻,了解的头头是道,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是这个样子的,从小虽然说贫穷,但是父母和谐,她想着自己的人生最起码也是平凡地走完一生,却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么多的大波大浪,她扪心自问,自己不就是想拥有一份平凡的爱情吗?有这么难吗?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真爱吗?难道好的男人都没有了吗?每个男人都是那样的龌龊不堪,那么每个家庭是怎样在维系着呢?看着一对对相亲相爱的男女背后,他们的生活到底是什么?经历着什么?

想起了雪婷对她的劝说,想起了和朋友曾经聊过的那些男人。的确,陈鹏让他明白了,门当户对对于婚姻的重要性,没有每当户对,是没法携手共同生活的,可是王源呢?他和她一样在农村出生,长大,接受过高等教育,有共同的语言,有共同的爱好,为什么最终也会是这样子呢?人啊人!

她还是太天真,她一直都没有明白人性的弱点,像王源那样的人,一心想攀龙附凤,想走捷径,胆小懦弱,没有担当,这样的人就像一根软弱的瓜藤,只能借别人的高枝来炫耀自己,怎么可以值得依靠呢?

她终于明白了:东窗事发时,王源怕自己被起诉,被审查,被牵连,甚至铃铛入狱,他只想苟且偷生,但是对王源,她好像又恨不起来,如果不是她,不是她对他的执着追求,他现在还是安安稳稳在七高新纺当着他的副厂长。生活终究是柴米油盐,而不是风花雪月。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真爱?传说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难道只能是传说中吗?到底该不该相信爱情?还能相信什么?到底该相信什么样的男人?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深秋的树叶全都落光了,乌鸦在树上哀鸣,她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还是身不由己地挤上回家的长途客车,她不知道父亲是否会让她进门,倒是母亲,早早地在村口等着,带着女儿灵灵。女儿一副不情愿和鄙夷的样子,好像她身上有瘟疫,她伸出手去拉女儿,女儿嫌弃地躲到外婆身后。

“我们先去你舅舅家吧,你爸爸现在心情不好,他不想看见你啊!”母亲无奈地摇摇头。

徐静心里像几百只爪子在抓着一样难受,曾经多么以她为傲的父亲,现在却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徐静只好和母亲去了舅舅家,舅舅赶紧拉过她问长问短,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在想着自己以后要该怎么办?要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吃公家饭的单位已经是此生无缘,而且身上的污点会跟着她一辈子。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万念俱灰,她还这么年轻,人生的小船刚刚起航,就被狂风巨浪折戟沉沙,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小静啊,你好好想想,看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你看你有没有同学离这里远一点的可以落脚?妈妈不介意你走远点。到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母亲不时地拉起衣角擦眼睛。

“妈,我去省城吧,除了雪婷,那里我没有什么熟人。”因为她上大学时候是在外省读的书。

“那灵灵咋办?”母亲开口了,“不是妈不愿意帮你,现在孩子大了,在这里,因为你的事,孩子确实在学校里面也是抬不起头。再说,孩子天天跟着我,我看着心里难过。”

“妈,我知道,我给你添的麻烦够多了,我会想办法把孩子带在身边。”徐静也是一阵难过。

“那我先回去了,你在这舅舅家住两天,考虑考虑,好好计划计划。我先回去再做给你爸爸做一下思想工作。”

晚饭后,她用纱巾把自己过得严严实实,去给雪婷打电话。雪婷听了她的打算,一口答应她过去,先在她家落脚。但是也提醒她以后可千万不能因为对感情的事情这么的头昏脑胀的,女人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栽在感情上。

要离开家了,这一走,她真的不想再回头,母亲终于说服了父亲,犟驴一般的父亲同意徐静去省城前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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