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别离殇

    彼岸花开,鲜红如血。花开千年,花落千年,花开花落,永不相见。三生石上镌刻下的山盟海誓,终究成为了物是人非。谁还在苦苦执念,梦中远去的繁华。时间煮雨,淅淅沥沥地将回忆凋零。再回头时,已无归途。

      不知道阳间过了多少年,大概有上千年了吧。我一直住在奈何桥旁边的那间小屋里,熬制着一碗碗孟婆汤,将它们递给那些即将投胎的鬼魂,然后微笑着看它们将它一饮而尽,脸上各色的神情消失,恢复了淡然。最后它们放下碗,脚步轻盈地走上奈何桥,消失在雾霭苍茫的彼岸。

 桥的两畔,鲜红的彼岸花永不凋谢,忘川水在桥下缓缓流淌着,似乎正在带走那些灵魂留下的最后一丝执念。水流得很慢,或许是因为凝聚了太多的离愁,流水也载不动了吧。万般皆苦,又如何自渡?

       我每天都要喝下一碗自己熬制的孟婆汤。当然,我早已忘了自己是谁,孟婆和孟姜女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称号罢了。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即使再见时,也是各自迷惘,谁也不认得谁,也罢,就等同于从未相见过吧。

      或许他也曾转生过多次,在我的手里接过那一碗孟婆汤,他含着泪水喝下它,就将我永远地忘了,而我在他到来的时候就再也认不出他来了。如果当时能再彼此拥抱一下就好了,只可惜最终的结局还是永远相忘,不要再次相认岂不是反而更好?

        他又走上了轮回的道路,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各有各的修行吧,本来就该相忘的。我看见三生石上记载着我和他的故事,那个叫孟姜女的女子,好像和我有些关系。嗯,她的皮囊和我有些相似,可最终也只剩下一缕幽魂罢了。连记忆都完全消失了,爱与恨又能算得了什么,来生还不是得重头再来。

    我在奈何桥边站了许多年,浑然忘了岁月的流逝,我的工作就只是用自己的眼泪和忘川水熬制一碗碗孟婆汤,将它们送到那些或曾经熟悉或完全陌生的灵魂手中。很多时候我怀疑自己不存在,只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程序罢了,我的眼泪也不再为了谁而流,因为心中早已没有了牵挂。那些来来去去的灵魂,不管它们前生拥有过什么,是享尽荣华富贵还是一贫如洗空空如也,最后也不过是感叹一声奈何之后,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或许我会一直走到岁月的尽头,所有的山盟海誓都被世间撕得粉碎,我喝下最后一晚孟婆汤,坐在三生石上,奈河桥下的忘川水已经干涸,我的工作结束了,一切都将归于永恒的虚无。

    鲜红的彼岸花凋谢后不会再开,轮回的两端只剩下一片迷离的混沌。我缓缓地闭上双眼,任遗忘的迷药迅速将我的大脑麻痹。

    真的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一场游戏一场梦,游戏结束了,梦也醒了。

    我缓缓地走上奈何桥,向那雾霭苍茫中的对岸走去。我的容颜在迅速老去,最后也将随着时间走到生命的尽头,再也不会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走奈何桥,也是最后一次。

    我不再是孟婆,我是孟姜女。

    我终于能和他,相会在亘古的混沌之中了。手中握着一朵凋谢的彼岸花,仓皇地逃向岁月的尽头。

     若能回到最初的相遇,便也无需再相忘了吧。你说这世间纷纷扰扰缺个公道,却唯有红尘作伴才不负相遇。连彼岸花都不复盛开,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为他熬制了最后一碗孟婆汤。忘川之水已然枯竭,喝下这碗汤,也不再遗忘。

      他满脸泪水地问我,为什么你喝了这么多年孟婆汤,却什么也不曾遗忘。我说,我只渡人,不渡己。

      他叹息道,可惜我已是你的渡客。我活在你的记忆里,却和你无关了。

     我和他干了一碗孟婆汤后,各自转身离去。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回忆里的我们也终于不复存在了。

     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我渡遍了世人,却始终渡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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