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母亲做的那一碗清蒸童子鸡,淡黄,清透,飘散着浓浓的香气,可是我却至今思来仍心有余悸。
约莫过了十岁以后,慈爱的母亲就开始炖一只半大还没有完全长大成熟的公鸡给我吃,名曰:童子鸡。事实上,在那个年月里,平常的日子里吃鸡本是件稀罕事,记忆里的母亲在当年并不很宽裕的家庭环境下,对于孩子的吃和穿方面,却从来舍得。
苦于我一向口刁,吃完一只整鸡对于我来说实在太难,记得通常我仅仅只热衷啃鸡翅和鸡脚,鸡腿是从来怕吃的,面对着鸡腿上那一大块结实的鸡肉,我吓得魂飞魄散,极其恐惧吃那一条一条满是纤维组成的肌肉!每当这个时候,耳边一定少不了母亲在一旁急急的催促声:快点吃,快点吃,要把一整只鸡全部吃完才有营养,才会长得高噢!可是任凭母亲如何“威吓”我,我依然难以下咽。
尽管如此,母亲也没有因此放弃过让我继续吃童子鸡,一次又一次,一只又一只,每一次都无一例外,每一只也都无一例外,均是在母亲的劝告和责备声中结束那顿饕餮盛宴。母亲叹息着,我亦再不敢多言。
转眼我的孩子也到了我当年那个年龄,如今做母亲的我,听取妈妈的经验,学着母亲给孩子做了一顿清蒸童子鸡,从一开始收到朋友送来的自家养的童子鸡时,我就开始战战兢兢,猜测着孩子是否会与我当年一模一样。
拿起朋友已经洗净好的一只整鸡在手中,突然感觉无所适从,毕竟这只鸡不同寻常,它是那样的来之不易,又是那样的特殊,那是一个孩子在生长发育期的滋补品。无奈还是要开始动起手来,于是一把盐一勺酒均匀涂抹开,腌制半小时后上炉火炖,约35分钟后鸡肉烂熟,安心关火等待女儿放学归来。
孩子一进门,就立刻闻到了鸡汤的香味,我告诉她炖了一只整鸡给她,鸡是阿姨家自己养的噢。孩子一边听着一边早已等不及开动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妈妈,这鸡太好吃了,我真想一辈子都吃这种鸡。噢,天啊,我悬了半天的担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完全没有想到孩子这么爱吃。或许是阿姨叔叔满满的爱意渗入了鸡汤,味道变得更加香浓可口了。
母亲急急地在微信那头等着我们的消息,我于是迫不及待地告诉母亲,孩子已经吃完了一整只童子鸡。母亲在微信那头发来表情,她笑了,她一定还记得当年那个从来都吃不完一只鸡的我。母亲也因此想起了外婆小时候给她做的童子鸡,还疑惑不解地问我为什么她吃了也没有长得高呢!
外婆,妈妈和我,三位母亲三代人,轮番做着不同时代的清蒸童子鸡,那是母亲对孩子的舔犊之念,鸡汤里分明盛满了一位妈妈对孩子无限的关爱和期许。那份母爱,是不辞辛苦的熬制,是无怨无悔的付出。
《增广贤文》有言:“当家才知盐米贵,养子方知父母恩。 ”世间很多很多的事情,果真是必须经历过后才能真正体会和懂得的。有些话你以为你很不屑,可是多年以后,你也同样学着喋喋不休,只因你同样是一位母亲。
一代养育一代,一代教育一代,一代奉献一代,一代期望一代。爱,一直代代相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