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的婚姻是包办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一直很好奇,两个离着遥远的灵魂,是如何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相互扶持,一路相携,恩爱走过50年的。
自打我有记忆起,就没看见他俩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架。
因为要写他们的故事,每周五固定家庭聚餐的日子里,我就总喜欢引着父亲回忆过去。
3.
23岁那年,远在上海服役的父亲,收到了一封家书,信里告诉他,家里已经为他说好了一门亲事。
19岁的母亲就这样,第一次走进父亲的生活。
我家乡的老院子,就在村口。站在院门口,就能看见母亲家的后窗,中间隔着一条不怎么深的水沟。
我们村叫大屯村,母亲家住在小屯村。
父亲是家中的长子,下面有2个弟弟2个妹妹。
母亲是家中的老幺,上面有5个姐姐。
我不知道奶奶当初是以什么样的眼光选中了母亲,只能赞叹她老人家确实独具慧眼,虽然母亲只有小学文化,可是胸襟豁达,温柔贤惠,积聚了那个年代山东媳妇的所有美德。
我问母亲,咋就凭媒人的一句话,就认定了父亲?
母亲说听别人讲起父亲,都竖大拇指,夸赞他孝顺,是个好孩子。
好吧,没有见过父亲一面的母亲,就因这,答应了这门亲事。
母亲出现在家中最穷困的时候,父亲的远离让原本生活的重担落在了大姑身上,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大人小孩都时常饿肚子。部队纪律严明,父亲什么忙也帮不上。
19岁的母亲,冲破封建迷信的枷锁,不顾家人的反对,以待嫁之身,毅然决然的到父亲家帮忙,帮忙照顾爷爷奶奶和姑姑叔叔,料理着家务。
母亲回忆起那段时光,经常指着二叔三叔,笑着说:我刚到你爸爸家的时候,家里穷的哟,你二叔三叔光着屁股坐在床上抓虱子。
现在说起来,可以谈笑一挥间,当年,是有多心酸。
母亲在家中,极受宠爱。因为是老幺,上面5个姐姐,最大的要比妈妈大20多岁,所以一个个对这个小妹妹都非常照顾。而在我们家,母亲就变成了长嫂,下面突然多了4个需要她照顾的弟弟妹妹。
家中只有爷爷能算一个劳动力,可以下地帮着种种庄稼,捯饬捯饬农活。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由于父亲的军人身份,家里不管种多少粮食,总能保证拿到平均工分。
母亲一个人,既要管着一大家子的口粮,又要管着农田;既要缝缝补补,洗洗晒晒,又要操持着弟弟妹妹的学业;既要看顾多病的奶奶,还要忍受老人家的暴脾气。更何况,整整三年,都还只是一个待嫁的大姑娘。
4.
父亲一年只有两星期的探亲假,其余时间和母亲总是鸿雁传书。
就在这一次次的书信往来中,两人开始了我们理解意义上的恋爱。
母亲文化不高,每封信里,总有些错别字,遇到不会写的就用拼音代替,有时候拼音都不会的,就画个圆圈。
父亲每次收到信,连猜带蒙,理解着信里的意思。然后很耐心的把错别字改过来,把拼音注释好,把圆圈的地方填上字,再连着他的信一起寄回来。
母亲在信中絮絮叨叨着家中的事情,总是报喜不报忧的。二老身体都很康健,尤其是奶奶,老毛病都不怎么发作了。弟弟妹妹也很听话,读书很用功,空闲的时候都能帮着干农活了。家里的小猪崽子长势喜人,鸡鸭也都活蹦乱跳。地里庄稼收成不错,够一大家子吃的,。。。。
一封封家书传递着母亲对这个家的爱,也传递着母亲对父亲的承诺:只要有我在,你尽管放心。
年轻的母亲,留着长长的辫子,忽闪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见到人总是微笑,话语不多,手脚麻利,很讨老人家的喜欢。
年轻的父亲,因为在当时那个年代,算是有文化的人,一开始对于这个包办婚姻是抵触的。他向往自由恋爱,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志同道合的伴侣共度一生。
奈何,奶奶很坚持。
一向不违背老人家意愿的父亲,在家人的要求下,开始每星期给母亲写信,就在这一来一往间,也生出些许感情。
1968年的12月,符合部队结婚年龄要求的父亲母亲结婚了。
据说去开结婚证,是父亲一个人去的。母亲很害羞,因为乡里乡亲的都认识,开结婚证的那个人,总是要逗母亲,让她背毛主席语录,唱红歌。母亲怕自己背错了或唱不好,人家不给开,索性就躲起来,不露面了。
父亲一个人领了2张薄薄的结婚证书,按了2个指印。他说:军人的婚姻是受保护的,都经过严格的考察,祖宗八代都查了,放心,我不会背信弃义的。
没有大红花轿,没有彩礼聘礼,简简单单的,母亲走进了李家的大门,开始了她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多的辛酸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