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牍(四三)—再读陈寅恪《柳传》二九六、2024-10-13

酒杯   网图侵删
一江春水   网图侵删
花辞枝   网图侵删

        先生以为是谢氏离开杭州回鄞县,在崇祯十二年时候写。寅恪案:细玩四首辞旨,乃女别男者。此女非不能诗,特此男为之代作,如《初学集二〇》牧斋《代惠香别》之例。颇疑此四首乃象三作于《怀柳姬》之前,盖谢氏由杭州返宁波别河东君之际所赋,其时间或是崇祯十二年也。

        诗意:其一:1、2句,脸上的忧愁,低下黑发油亮的头,皱起了眉头,(离别的)恨意通过酒杯前的歌声表达出来。3、4句,要问分别的时候有多少恨意,如同满城的飞絮一江的水。

        其二:1、2句,凄清的歌,精妙的舞,不能忍受离别之情。为分别而惋惜就不要推辞酒一倾再倾。3、4句,这次分别,让人魂飞魄散的,是哪里最厉害?还是山前夕阳下的长亭短亭。

        其三:1、2句,在雨中春花要落下辞去花枝,看到此情更是伤心别离。3、4句,收起琴停下舞,背着人悄悄地流泪。

        其四:1、2句,象行云一样,聚散本无根基,在离别的宴席上美人拭泪。3、4句,想借着琴弦表达分手时候的离恨,既是是肠断也不能表现出来这种内心的意境。

        四首无非一个恨字而已。

        21、同书同卷《樱桃》云:墙角樱桃一树花,春风吹绽色如霞。重来但见森森叶,惆怅西风暮雨斜。

        先生以为是谢三宾在南明时给牧斋祝寿时写,寅恪案:此首疑是象三于明南都倾覆以后至虞山祝贺牧斋生日,因有感于杜牧之”绿叶成阴子满枝”之语,遂为河东君及赵管妻而作也。

        诗意:1、2句,在墙角的樱桃,开了一树的花,春风吹来,色彩如霞。3、4句,重来的时候只看见了树叶茂盛,在西风暮雨里十分惆怅。

        惋惜之态毕现。

        22、检《一笑堂诗集三海虞》云:访旧经过海上城,丹枫紫荻照波明。微云漏日秋光澹,远水摇风晓色清。千里怀人轻命驾,一时兴尽欲兼程。山川满目伤心处,独卧孤篷听雁声。

        23、《寿钱牧斋座师》(此诗上四句前已引,茲以解释便利之故重录之)云:天留硕果岂无为,古殿灵光更有谁。渭水应尝悲岁晚,商山宁复要人知。秋风名菊三杯酒,春雨华镫一局棋。遥向尊前先起寿,敬为天下祝耆颐。

        先生三诗一起笺释:此两题连接,当为同时所作。牧斋生日为九月二十六日,象三亲至常熟自是为牧斋祝寿。虽难决定为何年所作,《海虞》诗有“山川满目伤心处”之句,《寿牧斋》诗有“渭水”“商山”一联,则至早亦必在顺治七年庚寅以后。复观“天留硕果岂无为”之句,则疑是距郑延平将率师入长江前不甚久之时间。象三或更借此次祝寿之机缘以解释前此购《汉书》减值之宿憾欤?其以《樱桃》为题者,仍是用“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之典。《樱桃》诗第贰句“春风吹绽色如霞”,可与牧斋答河东君《半野堂初赠》诗“闻君放诞想流风,脸际眉间讶许同”之语相证发。第四句“西风”一辞不仅与牧斋生日在季秋之今典符会,且与《柳氏传》“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之语适合。傥读者取《虎邱石上》无名氏题诗“最怜攀折章台柳,憔悴西风问阿侬”之句相较,尤令人失笑。所可注意者,据《海虞”》诗“千里怀人轻命驾,一时兴尽欲兼程”及《寿牧斋》诗“遥向尊前先起寿”等语,是象三本为祝寿至虞山,又不待牧斋生日复先返棹,其故殊不可解,岂河东君不愿此不速之客来预寿筵耶?俟考。

        诗意:22题:1、2句,访问旧友经过海上的城市,丹枫紫荻映照下水波明亮。3、4句,浅浅的云彩露出的日头,在秋日了淡淡而过,早晨,风摇动着远处的海水,天色清澈。5、6句,千里之外怀念旧人,轻易就架舟而来,一时兴趣缺缺就想要兼程回家。7、8句,山水之间一眼望去,皆是伤心之地。只有孤独的躺在船上听归雁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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