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有点怀疑，让白先生把黑猩猩的成绩单拿出来看看。
“行，我送孩子过来的时候把它带给你看。”白先生说。
吃过饭坐了一会，白先生问她能不能先付点定金让自己带回去。
“什么定金？”老太太问。
“抚养费。”
“你要我付抚养费？
“不是我要你付，是孩子的爸爸要你付。“
“你让他来吧。”
“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怎么来呢？”
”那等孩子来了再说。”
“黑小夭不同意。”
“他非要我先给钱才让孩子过来？”
“没错。”
老太太不肯先付钱后见人，让他把孩子带过来再说。但白先生以黑小夭不同意为由，拒绝了她的要求。
“你这么做不行。”老太太说。
“黑小夭交代我这么做。“
“要不我和他商量一下？”
“不用了，你把钱给我就行。”
老太太原本不想掏这笔钱，但多管给她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所以，她问白先生要付多少定金。
“只要在你的能力范围内支付就行。”白先生道。
“那就付一百元吧。”
白先生觉得定金太少，让她多付一点。
“我现在只能付这么多钱。”老太太说。
“你家不是有钱吗？”
“有钱也不能白花。”
“这不是白花，只是提前支付而已。”
“没见着孩子之前，我只能付一百块钱。你要是答应的话，我就先把钱给你。”
虽说钱有点少，但总比没有的好。思考片刻之后，白先生还是接受了这个条件。老太太把钱交给他之后，他又问她怎么处理死后遗产。
“我们现在还没考虑这个问题。”老太太说。
“你俩年龄不小了，应该为后事做打算了。”
“我们离死还早，不急着安排遗产问题。”
“年龄大了就有危险，还是提前做准备比较好。”
“我们身体很健康，没必要这么早就安排遗产继承。”
“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你们还是尽早做打算。”
老太太听了很不高兴，问他是不是希望老两口早死。
“我只是提醒你们做好准备，以免到时乱成一团。”
“怎么会乱成一团？”
“死之前没安排好遗产问题，死之后就有隐患。”
“什么隐患？”
“活着的人为了遗产争得头破血流。
“谁会争我们的遗产？”
“你们家没亲戚？”
“除了几个远房亲戚，我们没其他亲朋好友。”
”以后这几个亲戚就会争你们的遗产。”
“我们很少往来，他们怎么会争遗产呢？”
“你们死后，他们就会露出真面目争得你死我活。”
“我们跟他们不经常走动，死后也不会通知他们。”
“活着的时候当然没什么，死后各种问题就出来了。特别是你们领养孩子之后，这种问题就更严重了。”
“你担心他们跟孩子争遗产？”
“不担心不行。”
“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们现在没来你们眼前晃悠，并不代表以后就不抢你们的遗产。”
老太太不信那些亲戚会抢自己的遗产，说白先生心里很阴暗。
“我好心提醒你们做安排，你怎么不领情呢？”
“正常人怎么会这么想？”
“不这样想的人才不正常。”
“行了，你先回去把孩子带来再说吧。”
“你们还没做好遗产安排，我不能带孩子过来。”
“怎么处理遗产是我们的事，你管那么宽干什么？”
“我只是帮黑小夭打听而已，”
“他打听我们的遗产干什么？”
“看看你们怎么保障孩子的未来，”
“我们保证饿不死孩子就行，其他就不用向他交代了。”
“如果孩子的未来得不到保障的话，他会死不瞑目。”
”难道他想打我们的主意？”
“他都快死了，能打你们什么主意？”
“那他管那么多干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着想。“
“我们肯定不会亏待孩子。”
“我知道你不会亏待孩子，但黑小夭不放心。”然后白先生让她给个准信，自己回去也好交代。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要什么准信？”
“说说你们怎么安排遗产。”
“要是孩子乖巧的话，我们当然会把遗产留给她。”
“我保证孩子百分百听你们指挥。”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你答应把遗产留给孩子了？”
“我们又没别的子女，不给她给谁？”
“那好，我这就回去转告黑小夭。”
黑小夭看见那一百块钱的时候，心一下就凉了。
“你不高兴？”白先生问他。
“钱太少了。”
“这只是定金，不包括抚养费。”
“你跟他们谈了抚养费？”
“谈了。”
“多少？”
“没说具体数字。”
“你怎么不问一下呢？”
“我没想起来。”
“你再跑一趟。”
“我把黑猩猩带过去再说。”
“抚养费没敲定下来，我怎么放心能把孩子送过去？”
“你不是说无所谓给多少抚养费吗？”
“话是那么说，但也要有点表示吧？”
“把孩子带过去之后，我会让他们适当地表示一下。”
“你打算让他们给多少抚养费？”
“这事你说了算。”
黑小夭说自己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问白先生应该叫对方给多少抚养费比较合适。白先生拿出纸和笔算了一下，建议他每年按一百元的标准收取抚养费。这么下来，他就可以从老人手里拿到八百块钱。
“我千辛万苦才把孩子养到八岁，你让我每年只收一百块钱抚养费？”
“你想要多少？”
“至少也要收两千块钱吧？”
“夫妇俩可能不会答应。”
”二千块钱买一个八岁孩子不贵。”
“你不是卖小孩，是求别人帮你抚养。”
“我也不能白送他们一个孩子。”
“你收点小钱意思一下就行，没必要算得这么清楚。”
他认为八百块钱抚养费太少，让白先生把价格提高一点。白先生看在他快死的份上为他凑了个整数，说一千元成交。
“太少了，你再往上加一点。”黑小夭说。
“加不了。”
“为什么？”
“这个金额对两位老人来说不少了，况且黑猩猩长得又丑又蠢。老人家不嫌弃她就不错了，你还想要这么多抚养费？”
“孩子虽然丑了一点，但也不是太愚蠢。”
“连一加一都不知道是多少，还不蠢吗？”
“因为没人教她，所以才会那样。”
”无论怎样，一千块钱够本了。”
黑小夭说自己好不容易才把孩子养大，光吃饭都不止花这点钱。让白先生再给自己争取一点抚养费。
“不能再多了，要不这事就泡汤啦。”白先生道。
“为什么？”
“你自己好好想想。”
黑小夭想了一下，问白先生是不是没商量的余地。
“老两口还没见过她，最后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数。”
“你怎么跟他们说孩子？”
”长得不错、脑子挺聪明。但你知道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孩子除了丑点，其他还是不错的。”
“得了吧，就她那个样子还叫不错？”
白先生让他别把黑猩猩看成花一样的孩子，接受事实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么看来，我只能收一千块钱抚养费？”
“一千块钱不少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他犹豫了片刻，便接受了白先生的建议。
“你今晚跟黑猩猩说一下，我过两天就带她去妥妥村入户。”
“她走了我怎么办？”
“你就老实躺在床上呗，还能怎么办？”
“谁给我端茶倒水？”
“自己端。”
“我没法动弹。”
“那你还送不送她走？”
“送，但我想等段时间再送。”
“等多久？”
“我断气之后。”
“老人要求我在两天内把孩子带过去。”
“你可以先带她过去见面，然后再带回来。”
“老人家不愿意。”
“你跟他们好好说说，”
“说不通。”
“你先试试再说。”
“行，你先跟孩子说说。我过两天再来。”
傍晚时分他把黑猩猩叫到到床前，问她有什么想法。
“你要送我去哪里？”黑猩猩问他。
“妥妥村。”
“我不去。”
“你想去哪里？ ”
“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家里。”
“爸爸死之前必须给你做个安排。”
“你不是还没死吗？”
“快了。”
“等你死了再说吧。”
“爸爸为你找好新家了，过两天你就跟白先生走。”
“我不去。”
“钱都收了，你怎么能不去？”
“你收了多少钱？”
“一百块钱。”
“钱呢？”
“收起来了。”
“你拿给我看看。”
“干嘛？”
“我要买作业本。”
“这个钱爸爸要用来治病，你去新家之后再叫他们买。”
“你不是要死了吗？还治什么病？”
”还没断气。”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吃再多药都是白费。”
“怎么会白费？”黑小夭对她说，“虽然爸爸活不长了，但也要延长几天寿命。”
“既然都要死，你为什么不干脆一点？”
“你希望爸爸早死早超生？”
“是的。”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黑小夭气得打了她一下，“我白养你这么大。”
“是你说自己快死了，我只是让你干脆一点而已。”
“哪有像你这样诅咒自己爸爸的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
“行了，你赶紧去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
“你去收拾一下东西，过两天跟白先生去妥妥村。”
“我不去妥妥村。”
“爸爸死了就没人理你了。”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别人理。”
“家里没吃没喝，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黑猩猩想起自己还有外婆，说自己可以去找她。
“你外婆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你？“黑小夭问。
“她吃什么？”
“挖野菜充饥。”
“我也吃野菜。”
“山上的野菜都被她挖完了，你跟着她连野菜都没得吃。”
“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野菜都没了，你跟着她只能等死。”
黑猩猩不相信，要求黑小夭把外婆叫过来问问情况。
“我动弹不得，怎么去找她？”
“那我自己去找。”
“你别浪费表情了，赶紧收拾东西去妥妥村。”黑小夭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
“我不想去。”
“你不去也得去。”
“我就不去，你能拿我怎么着？”她朝黑小夭做了个黑猩猩哭鼻子的鬼脸，突突地跑了。
“你回来。”黑小夭大声喊道。
她没回去，而是跑去了村委会。白先生问她：“你来干什么？”
“找你有事。”
“什么事？”
“卖孩子的事。”
白先生这才知道她的来意，问她是不是黑小夭把事情说了。
“是的。”
“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想做别人的孩子。”
“你爸快不行了，你不做别人的孩子怎么办？”
“他还没死。”
“早晚的事。”
“我不想做别人的奴隶。”
“不是做奴隶，是做孩子。”
“还不是一样要干活？”
“那家人有钱，不用你干活。”
“是什么人？“
“有钱的老奶奶。”
“你让老奶奶做我新妈？”
“虽然人老了一点，但家里有钱。你过去就能过上小公主般的生活，以后再也不用为吃喝发愁了。”
“我不要这么老的人当妈。”
“你可以叫奶奶。”
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新家。白先生问她：“你爸多少岁？”
“我不知道。”
“你爸跟那老爷爷差不了多少岁。”
但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转变，让白先生帮自己推了。
“你去跟黑小夭说吧。”白先生道，“我只是帮忙跑腿而已，没有权利决定你的人生。”
“我爸不答应，所以我才来找你。”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按他的嘱托行事。”
“你就忍心看着我受苦？”
“能做老奶奶的孩子是你的造化，你受什么苦？”
“分离的痛苦。”
“你和谁分离？”
“爸爸。”
“他活不了多久了。”
“可是他现在还没死。”
“没多少活日了。”
“我等他死了再去吧。”
“不行，老奶奶让你两天后就去报到。”
”为什么这么急？”
“你爸爸收了她的钱。”
“我可以叫爸爸退钱。”
“你爸要钱买药，没钱可退。”
黑猩猩正抓耳挠腮，多管打电话来说老太太改变主意了。
“改变什么主意了？”白先生问。
”她要求你明天就把孩子带过来。”
“不是说两天后吗？”
“老太太害怕你卷款逃走了。”
“就一百块钱而已，她还怕我卷款潜逃？”
“老人家赚点钱不容易，希望你理解一下。”
“你怎么不跟她解释一下？”
“解释没用。”多管对他说，“你明天赶紧带孩子过来，千万不要让她以为你卷款逃跑了。”
“好吧。”
挂了电话之后，白先生对黑猩猩说：“你妈打电话来了，让你明天就跟我过去。”
“我妈早就死了。”黑猩猩没好气地说。
“是你新妈，不是疯疯。”
“我不要新妈。”
“叫奶奶也行。”
”我不叫。”黑猩猩把脸扭到一边。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赶紧回去准备一下。”
“不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白先生把她拉出门外，又说，“黑小夭马上就要下去陪你妈了，你赖在茅草屋干什么？况且那家人有钱又有好房子，你去那里只会享福不会受罪。这么好的新家，你上哪儿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