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二)—再读陈寅恪《柳传》四三、2024-03-23

陈眉公
王微
万年少  

        四、卧子崇祯五年《癸酉长安除夕》七古:岁云徂矣心内伤,我将击鼓君鼓簧。日月不知落何处,令人引领道路长。去年此夕旧乡县,红妆绮袖灯前见。梅花彻夜香云开,柳条欲系青丝缠。曾随侠少凤城阿,半拥寒星蔽春院。今年此夕长安中,拔剑起舞意难雄。汉家宫阙暖如雾,独有客子知凄风。椒盘兽炭皆异物,梦魂不来万里空。吾家江东倍惆怅,天下干戈日南向。鹤驭曾无缑领游,虎头不见云台上。且酌旨洒银筝前,汝曹富贵无愚贤。明朝曈曈报日出,我与公等俱壮年。

        先生据诗中有“去年此夕旧乡县”及“今年此夕长安中”等句,则此“红妆绮袖灯前见”之人必于崇祯五年壬申除夕与卧子相遇。

        五、据《陈眉公集》首载其子梦莲所撰《年谱天启七年七十岁条》云:是冬,远近介觞者纨绮映带,竹肉韵生,此亦凤皇山未有之事也。以及《 卧子自撰年谱 上 崇祯四年辛未》条略云:试春官罢归,四月抵里门,即从事古文词,间以诗酒自娱。是时意气甚盛,作书数万言,极论时政,拟上之。陈徵君怪其切直,深以居下之交相戒而止。

        先生得出结论:于此两年谱可得结论:“一为陈眉公生日之时,祝寿客中料必不少当日名姝如王修微辈。”先生言下之意,河东君或是参与崇祯四年之眉公寿宴;“二为卧子会试不中式,牢骚愤慨,弃置八股时文从事古文词,又作书数万言极论时政。但同时后以诗酒自娱。此‘诗酒’即放情声色之义。前代相传俗语云:‘秀才家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正卧子此时之谓也。”言下之意卧子此时看上河东君。

        于是先生继续笺释此诗,根据卧子“《几社稿》即崇祯五年壬申所作五律,其《除夕》诗之前载《偕万年少李舒章宿陈眉公先生山房二首》,其第贰首有‘冰霜月起时’之句,是卧子于崇祯五年眉公生日相近之时曾谒眉公且宿于其山房”;“《吴阊口号》七绝十首亦为崇祯五年冬季所作,依下文寅恪所考证,其中三首乃为河东君而赋者。由此言之,卧子至迟于崇祯五年眉公生日不久以前在苏州已得见河东君,或又返松江追踪河东君至佘山,于眉公生日时复相遇于祝寿客之中也”。

         此诗有“曾随侠少凤城阿,半拥寒星蔽春院”之句,先生以为凤城当指松江城:“嘉庆修《松江府志七山川志》有‘凤凰山’,前引陈梦莲撰其父《继儒年谱》亦有‘凤凰山’之语,似松江府城亦可称‘凤城’。”今之上海有“凤凰山”风景区,或是凤城之本也。

        此处当有说明:其一,寅恪案:眉公生辰十一月初七日。七十大寿,固广设宴席,度其崇祯四年、五年之寿,虽小必有庆贺。其二,河东君卜居松江府佘山,东有陈眉公之别墅,西有施绍莘别墅。故而先生判断河东君或参与眉公之寿宴,更是借陈继儒之名声扩大自己的艳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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