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读小学的时候,上下学总要经过那棵榕树。榕树特别大,接近根部的躯干像是畸形的。榕树的特点可能就是它不是直挺挺的,而是倾斜的,加上很多根绕聚在一起,让人很容易踩爬上去。我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小鬼就喜欢在它粗壮的躯干上踩来踩去,踩上去去坐那个“皇位”,其实就是一处Y型的枝丫,很厚实很安全,因为它高高在上,所以有一种俯视的快感。
每逢周末,我们几个约好一起去欺负那棵动弹不得的榕树,我想它的年龄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及它一半吧。我们以欺负它为乐趣。不停地踩踏,用石头砸,用小刀割皮,就为了刻一个“到此一游”,“某某是坏蛋”,“某爱某”......现在回想起,真的替它疼,或许那时候它疼得歇斯底里,或许安静地忍受着,因为早已折磨得没有痛感。小时候,我就是一个坏小孩吧。
当时觉得榕树还有一个好玩的东西,那就是它的胡须,它长了好多的胡须,很长,很多拖到地上了,有一些伸手可及,还有很多立在河面上,好像它长出的小须根,正在探索其他土地,可能它想搬家吧,逃离去到另一个安静的,没有人能打扰的地方,而唯一的地方是河中央,如果它真的搬到河中央去了,它能活下来吗?
我们把两撮接近地面的胡须,去掉太嫩易断的,去掉枯死已经木化的,连在一起,打上死结,再打一个死结,一屁股坐上去试试结实度,脚迎上去试试牢韧性,通过测试后,它的胡须就变成了我们的秋千,我们几个轮流荡来荡去,脚长的自己用脚施力,让秋千越荡越高。
那时候我喜欢在榕树下玩,因为那里我可以开心得忘记考试没有考好,忘记作业要订正,忘记爸妈的吵吵闹闹,忘记那些我要做的家务,我可以尽情地做个坏小孩,不用奋力地去用认真学习,用考试的好成绩,用乖巧懂事,用勤快刻苦去讨好爸爸妈妈,好让他们同左邻右舍炫耀。那时候还小,但是做他们的好小孩是当时家里特别欣慰的事情,我也乐此而不疲。
有一次我们玩着胡须秋千,还没有轮到我,那个宝座也不想去坐了,我在秋千旁边,高举双手,去够头顶的胡须,巴拉巴拉,好多小段落下来,好像下雨,也好像下雪,我开心地叫:下树根啦!巴巴巴,落到我发梢,我肩上......
可能我玩过头了,榕树它有点生气了,惩罚了我一下,但是它又不敢太用力地惩罚我。所以只放了一只小小的虫子,放到我脖子上,让我回家照镜子的时候吓得惊慌失措哇哇大哭。妈妈在一旁笑出了眼泪。
那以后,我不敢去玩胡须了,后来我们搬家了,再后来我回老家上初高中,上大学,现在又在另一个城市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再回去看上一眼。
不知道那棵榕树是否还在原地,是不是树下还有很多小孩围绕着它,抓它胡须,踩它枝干;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很多老人在它下面乘凉,拉家常;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保护了,周围围起了栅栏.......
将近20年过去了,那些无法改变的依旧一如既往,除非来自外界的力量;那些面目全非的还将变化如神。
一棵树,它移动不了自己的位置,种子决定了它的出芽,可能是风,也可能是动物决定了它一生的位置,它只有一种选择,向上生长,伸向天空;向周围生长,开疆扩土。
我想,它还在原处,等风等雨等你等我,风雨雷击能怎样,嬉闹踩踏又能怎样,依然怀抱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