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岔时天已经麻黑了,明章在下涝坝的水井旁遇到了拉着牲口饮水的肖二。肖二使着劲从水井里提出了一桶水,抬头瞥见了路边往上走的明章,说到:“疤哥,走哪去了?”
“干城看了个人。”明章回复道。
明章又说道:“你把这牲口喂的肥啊?”。肖二笑道:“马无夜草不费。人无横财不富啊,要不是我每天那一背篓草,能吃着这么肥吗?哈哈,疤哥,你啥时候发达呢?我给你干走。”
明章笑道:“你老哥在王家干的好好的,好好干就行了,等我发达了叫你,哈哈。”
肖二道:“好啊,我正不想干呢,三家四靠,倒了锅灶,我看着这家把我累死哩,你到时候可要叫我哩。”说罢,倒了牲口喝剩下的半桶水,牵着骡子向山根里走去。
沙河沿还一动不动的墩在下涝坝的旁边,清明滩滩的笈笈草在晚风的吹拂下有劲没劲的摇着。明章从木栅栏门里往里瞅了一眼,院子像死了一样的躺在那里,没有一点的生机。菜园里那棵松树像个快要断气的人一样,有气没气的戳在那里,风吹一下它动一下。明章看婆姨娃娃都不在,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了,闭着眼将头转了过来,踢踏着脚步向上庄走去。
前车院的草房里已经掌了灯,朱六坐在门槛上嘴里叼着烟锅子笑嘻嘻地看着天生、天和、朱新在院子里嬉闹,三个孩子笑着在院子里跑着,嘴里唱着曲儿:“喜鹊,喜鹊叫喳喳,门上来了个姑妈妈,姑妈妈姑妈妈你坐下,我给你说个唠叨话,昔日有个祝贡寺,沙弥和尚把武习,那一年,那一日,乌云遮日妖魔出,杀了和尚烧了寺,山火烧到火烧屲,烧了娘俩才算罢,过两天,灰堆里长出一颗树,夜长杆,日长叶,十年枝叶冒墙过,柏香飘飘家家乐。长城长,峰墩高,来了一只鹁鸪鸟,白日蹲树枝,夜里叫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金银财宝等着哩....”,娃娃门玩的正高兴,朱六余光向大门口瞥了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明章,站起身来,说:“咋这么迟才来,吃饭了没?”
“吃过了。”明章有气无力地回复道。
“今晚就睡前院吧,老爷子知道你要来,今天就别进去了,明天再去,给老爷子一个台阶下,你和我睡,娃娃门到里面去,老奶奶说了要和娃娃们睡哩。”朱六说道。
“不行,不说清楚哪里都睡不着,斗大的麦子也得隔磨眼里下,我得给我爹说清楚。”朱六还没来得及拦,明章说着话便推门进去了。
堂屋里灯亮着,明章掀开门帘就看见了给炉子里加柴的胡氏,望了眼坐在炕上的老两口,喊了声:“爹、妈。”老两口没说话,明章便过去坐在了炕沿边上。屋子里又没有了声音。
空气像冻住了一样,静得可怕。洋炉子里“啪”的一声爆了个柴火,明章向爹妈望了一眼,低头说道:“爹,我把院子买下了,下庄沙河沿刘家的院子,最近还住不成,得收拾,我收拾好了看个日子就搬出去。”说着抬头望了眼炕上的父母。程老太太没说话,脸转过去看了眼程老爷子,老爷子伸手将烟锅子在炕沿上敲着倒了一下烟灰,说道:“那院子硬着能住人吗?不行再另找个,住的先住这吧,吃的另算。”
明章“嗯”了一声,说道:“钱我已经付了,就它吧。”说罢出了堂屋门。程老太太没有搭话,屁股在炕上挪了一下。程老爷子呆在炕头,狠狠的咂了口手里的烟锅子,将自己的头埋在吐出的烟雾中。程老太太在炕上大骂起来,“活活的把人呛死哩!”
前院子里三个孩子还玩得很高兴,明章看了眼坐在门槛上的朱六。说:“朱哥,抽一锅子烟了睡觉。”朱六递过烟袋时,看明章的脸像荒屲梁上的路一样,白的让人发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