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

真正与她熟络的开始,是我被她请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三月的倒春寒在玻璃上凝成霜花,我初次踏入江言的办公室。她的工位好似被试卷堆砌成的孤岛,老式烧水壶在文件堆里发出悠长的叹息。

阳光斜洒过她的发梢,她身着那件蓝白条纹的毛衣,包裹着单薄的肩线,随着转身的动作泛起轻柔的涟漪。江言的工位旁摆着高高一摞练习册,烧水壶咕噜咕噜地沸腾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飘进我的鼻腔,那是茉莉花的香气,或许来自她,又或许来自她杯子里泡着的茶包。

三月初,倒春寒还未消散,幸而有暖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她翻看着我的答题卡,把椅子转过来面向我:“你的语文成绩在你们班算不错的吧?”我略带骄傲地点点头,此刻,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映着几圈光晕,明亮动人。

江言笑着说:“不过小景同学。”她的钢笔在答题卡上划出一道痕迹,“作文分这么低,是在向语文老师挑衅吗?”光斑在她的睫毛上跳跃闪烁,"来颗桂花糖?"她旋开珐琅罐的动作带起毛衣涟漪,蓝白条纹包裹的肩胛如蝶翼翕动。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糖纸折成的千纸鹤栖息在教案本边,压住了半张泛黄的诊断书。

窗外,玉兰正飘落第三片花瓣,而她已在半页稿纸上写满了给我的修改计划。

她神情严肃起来,斩钉截铁地说:“以后每次考试结束,都要主动把作文拿来给我看,知道吗?”我含糊地应下,往后也只是在有空的时候才去她那儿几次。

三八妇女节的清晨。当全班康乃馨挤满讲台时,我藏在背后的红玫瑰刺破了晨雾。江言接过花束时指尖微颤,丝绒花瓣拂过她教案扉页的"教师职业道德规范",暗香在粉笔灰中酿成禁忌的酒。后来那支玫瑰被制成干花标本,静静躺在她办公桌玻璃板下,与千纸鹤糖纸共同见证着某种隐秘的破土。

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江言,其实已经到了那学期末。我是私立中学的走读生,成绩勉强说得过去。

一模成绩公布那天中午,我没去食堂吃午饭。承受不住没有朋友的孤单、过大的压力,还有家里的烦心事,我偷偷在教室里抹眼泪。蝉鸣喧嚣,似要撕开盛夏的蝉蜕。那天,粉笔灰落在江言挽起的袖口,值日教师的袖章红得格外刺眼。她转身时,马尾扫过黑板槽的积尘,白色棉T上因汗水洇出的痕迹,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状。我的眼泪砸落在课桌的裂缝里,溅起长久以来淤积在心底的孤寂。

我还没来得及擦眼泪,她就转过头,漂亮的眼睛直直看向我:“景奚?怎么不去吃饭?”

她走下讲台,“怎么把星星都藏进眼睛里了?”她的指尖带着茶香落在我的脸颊,宛如暮春最后一片花瓣承接住露水。我呆呆地低下头,她带着茉莉花味的手在我眼前晃过,指节弯曲,轻轻擦去我的眼泪,却似拨动了我的心弦。

我因内心别扭,没告诉江言缘由。但隔天凌晨,我还是给她发了好几段长文。她每一段都认真回复我,用长辈的口吻,可实际上她也只比我大六岁。我反复琢磨她的回复,泪湿眼眶,又回看了好多遍。凌晨两点,对话框里的文字亮如银河,我数着她回复的每一个句读入睡,却在语文课上梦见她化作作文纸上的朱批,红墨水蜿蜒成玫瑰藤蔓。夏初的夜晚依旧炎热,我快到两点才入睡,结果导致早上的语文课上睡着了。

江言看上去至少没有生气,只是课后留下我修改一模作文。她评价我说:“景奚,你果然更适合写悲伤的文字。”

这段懵懂的暗恋一直持续到高考。六月,闷热的天气里,江言第一次在学校穿上裙子,白色小碎花搭配及腰鱼骨辫,我进考场前,当面夸赞她很漂亮。毕业后,我找她要了合照。和她相识的时间仿佛只是短短几天,可转眼间又要分别。那张合照至今还压在我的桌底,过了塑,昨天我翻出来看时,依旧崭新。

本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大二时,我听说她辞去了工作。同年四月,我在大学城附近找了间房子合租,惊喜地发现江言成了我的舍友。重逢时,她倚在玄关的身影单薄得如同银杏书签,丸子头松松垮垮,仿佛兜住了过往的回忆。合租屋的日光灯在深夜时常闪烁,我们分食的西瓜,汁水红得如同血色。

她消瘦了许多,那天晚上,她盘着的丸子头已散了一半,脸上还留着洗脸后的水珠,休闲的睡衣也掩盖不住她窈窕的身姿。她依旧漂亮,只是多了几分憔悴与破碎。

看到我时,江言似乎很惊讶,接着像两年前无数次那样,笑眯眯地说:“你是,景奚吧?我记得你,好久不见。”

她不再让我叫她江老师。几乎就在再次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百分百确定,我依然深深喜欢着江言。

夏意尚未褪去的秋夜,我们已合租了一百八十四天。我下课回家,她端出一盘切好的西瓜,突然对我说:“小景,”她猛地用叉子打破沉默,“你眼底的情感都快溢出来了。”我索性不再掩饰,江言却表示她状态欠佳,让我慎重考虑。

“没什么可考虑的,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拉起她的手,“江言,你或许觉得我幼稚、不可思议,但我就是喜欢你,永远不会改变。”江言苦笑着摇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我想,就是在这一刻,记忆中那个爱笑的语文老师已不复存在。

升大三的暑假,我没有回家。和高考时一样燥热的酷暑天,江言或许是被我死缠烂打所打动,终于答应了我的告白。

她再三提醒我她患有精神疾病,可我只觉得我的爱人不过是个内心脆弱的女孩。

我又买了花送给她,顺带买了些红酒,只不过这次是一束而不是一只了。“很漂亮的红玫瑰。”额间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轻到叫我快忽略了它的存在。我贴上她的肩,往上送着自己的唇,江言把红玫瑰放在一旁伸手托起我的腰,江言的手掌烙在腰间,像蝴蝶翅膀掠过水面那般泛起涟漪。我仰头追逐她的气息,玫瑰暗香与雪松尾调在鼻尖缠绕,她垂落的发丝拂过我的锁骨,像春天第一场雨落在未融的雪地。


“奚奚……去房间。”她言罢将我打横抱起。


唇瓣相触时我听见水晶杯碎裂的脆响。她的吻是慢火煨煮的蜜糖,舌尖试探着在唇角画弧,我咬住她下唇,唇瓣的柔软与血液的热度在齿间交融。她托着我腰肢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抵着脊椎凹陷处向上游移,每一节骨骼都在她掌心开出玫瑰。


"景奚……"我的名字在她唇齿间碎成星屑,温热呼吸凝成薄雾,她的虎牙刮过我颤动的喉结。窗纱被晚风掀起,月光在玫瑰花瓣上流淌,我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像蝴蝶停在沾露的鸢尾花蕊。


衬衫纽扣不知何时崩落在地,清脆声响惊醒了沉睡的夜。她的指尖划过蝴蝶骨,在肩胛处点燃幽蓝火焰,我扯散她领口的丝带,丝绸滑落时带起细微电流。暗红花瓣簌簌落在我们交叠的影子上,如同古老婚仪撒落的朱砂。


她含着我的耳垂轻笑,潮热水汽漫进耳蜗。我反手解开她胸衣搭扣,正巧坠进窗边醒酒器敞开的瓶口。红酒液面晃动时,她的膝盖顶进我双腿之间,蕾丝袜边的玫瑰暗纹在皮肤烙下细密红痕。


我咬着她锁骨间的珍珠项链数到第七颗,突然被她掐着腰翻转过来。檀木梳妆台抵住后背的瞬间,水晶瓶里的白孔雀羽倾泻如瀑。她卷着我的舌尖尝薄荷糖残余的甜,指甲沿着脊柱沟壑向下丈量,在尾椎骨旋出涟漪状的战栗。


镜面蒙着雾气,我们的倒影在玫瑰丛中坍缩成晃动的色块。她忽然退开半寸,用犬齿扯开我颈间绷紧的choker,黑色缎带飘落在梳齿间缠住月光。我趁机勾住她后腰的皮带扣,金属搭扣弹开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夜莺。


"你看……"她捏着我下巴转向镜子,指尖蘸着红酒在我锁骨画十字,"玫瑰从你眼睛里长出来了。"暗红酒液顺着肌肤纹路爬行,而她俯身啜饮的姿势,像信徒亲吻荆棘丛中的圣痕。


当月光偏移第七度角时,我们跌进蓬松的羽绒被里,像两尾耗尽气力的锦鲤。她锁骨间的珍珠项链早已散落,浑圆的珠子在床脚蜷成银河的支流,最末那颗正缓缓滚进半倾的红酒杯底。


我数着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发现是窗外海棠抖落的夜露。她扣住我的五指压在枕上,腕间银链与我的檀木手串绞缠出奇异图腾,如同博物馆展柜里那些千年不腐的同心结。


晨雾漫进来之前,她将半凋的玫瑰别在我耳后。鲜红花瓣擦过颈侧尚未消退的咬痕,丝绸睡裙滑落肩头的簌簌声里,我含住她餍足的轻笑,把彼此汗湿的额发编成不会兑现的誓言。


楼下面包店传来第一炉可颂的香气时,我们终于像融化的蜡像般沉睡。那支跌落床底的红玫瑰正将最后一片花瓣蜷成拳头,而梳妆台上停摆的孔雀座钟,把某个瞬间永远困在四点二十六分的琥珀里。


我们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就像两个自幼吃苦的孩子终于尝到了甜蜜。这段恋爱谈了三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当然,其间难免有小摩擦,但都很快化解。

我和江言最后一次争吵,发生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回南天。窗外的雨珠顺着屋檐滑落,又划过玻璃窗,伴随着激烈的争吵声,裹挟着霉味,在回南天里肆意膨胀,她脖颈上的吻痕,渐渐褪成紫鸢尾标本。

本以为过几天就会和好,可她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还改了家里的密码。我怒火中烧,便和她僵持着。如今回想起来,满心懊悔。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我喝了点酒,在灯红酒绿的喧嚣中,在为数不多的朋友面前,吵吵嚷嚷地要去找江言。

密码错误的提示音在楼道里回荡,我低下头,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她接手我们班那个“烂摊子”的日子。

“开锁成功!”门“吱呀”一声打开,屋里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江言。”我喊了几声。

我熟练地打开灯,惨白的光线洒在她的头发上,每一根发丝都如往常一样富有光泽。我送的那束花摆在桌上,已然完全枯萎。江言身上还留着我们吵架前我印在她身上的吻痕,她静静地,一动不动。密码锁“咔嗒”轻响的瞬间,我恍惚间回到了初见那天——少女教师正在整理新生花名册,窗外的白玉兰抖落满肩月光。

整整三十分钟,我们对视着,一言不发。

“景奚,你怎么回事?上来找女朋友怎么这么久?”昔雨柠的声音伴随着她高跟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这不是江老师……啊!!!!!”

我在几乎刺穿耳膜的尖叫中回过神,掏出手机。昔雨柠颤抖着过来拉我,她大拇指一抖,我原本要点的数字“1”变成了“2”。

“喂,您好,这里是xx市第一人民医院……”“您好?请问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助吗?”

昔雨柠慌乱地拿过电话。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又是怎样上前摘下江言脖子上的麻绳。我的瞳孔早已被泪水淹没,什么都看不见。法医说,麻绳在她颈动脉处留下了蝴蝶结状的淤痕,就像我们未完成的婚戒草图。


枯萎的玫瑰在证物袋里仿佛发出无声的“咳嗽”,我终于看懂了她诊断书上被茶渍晕染开的“双向情感障碍”,最终现场的法医不会知道,缠绕在她颈间的麻绳曾系着教师节的许愿瓶。那些年我送的玫瑰干花与糖纸千纸鹤,连同诊断书一起锁在证物箱里,在结案报告上化作"师生关系存疑"的冰冷注脚。

闭眼,仿佛还能看见你在办公室里指着试卷给我讲解题目,又或是在寒冷的冬日,为我搓着冻得发红的手。

许多年过去,我常常彻夜难眠。

合租屋的深夜,我总能看见那个鎏金糖罐立在冰箱顶端。江言发病时会突然倒空所有糖果,彩纸如蝶群纷扬坠落。有次我捡起糖纸折鹤,她却歇斯底里地撕碎:"早就没有桂花味了!"碎纸片粘在她苍白的唇上,像干涸的血痂。

只是在恍惚间从梦中抽离时,似乎能听见你对我说生日快乐。今年,我比你年长一岁了。今年清明,雨下得格外细密。墓碑前,我放下一罐新折的糖纸鹤,保温杯里的茉莉花茶渐渐变凉。手机自动推送那年今日的照片:照片里,她举着作文纸对我微笑,三月的玉兰花花瓣恰好飘落,宛如一顶头纱。

我轻轻按下删除键,让那个输入过无数次的日期,永远封存在春寒料峭的黄昏。江老师,您批改的最后一个句号,终于圈住了我们所有的过往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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