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挖家五口人,老婆和三个儿子。张大挖平常过日子非常精细,家有五十多亩地,完全是自耕自种的,一个冤枉钱也不花。乡里人对他有个评价,说他尿尿用帽子滤,一个小钱掉到地上,还要把印子抠起来。
家里正月十五打了半斤油,一直吃到八月半,还大骂老婆说:“你真不会过日子,正月十五打半斤油到八月半就吃完了,简直是把油当水喝。”家里三个儿子全给雇出去了,干么呢?去苦钱呗!
这一晃又快过年了。大儿子、二儿子都想买点好东西吃,不敢跟张大挖讲,只好跟他妈妈说:“我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过年时也不要什么大鱼大肉的,只要弄些稍微好点的东西吃吃,解解馋就行了。”他妈妈就把这话跟老头子说。老头一想,点点头,就说拿出两吊钱,叫两个儿子自己去买。两个儿子听了这话,非常高兴,一夜也没有睡着觉。
第二天早晨,张大挖却不提给钱买菜的事,两个儿子急得团团转。等到吃过早饭,老头子开口了:“买是要买,可不能给钱叫你们去。你们不会做生意,那是要吃人亏的,我去!”
张大挖走到房间里,从左一层、右一层包了好几层的钱包里拿出两吊钱就上街去了。到了街上,转了好几个来回,走到一个牛肉摊上,心想:“买这牛肉吃合算,是熟的,用不着烧就能吃,买这么半斤,切成十片子一人吃它两片子,也就能解解馋了。他就问:“你这牛肉怎么卖的?”卖肉的说:“一吊二一斤。”老头说:“我买半斤。”卖牛肉的称好半斤肉。张大挖一看,呦!半斤牛肉就鸡蛋大一点点。“不要了,不要了。”跟卖牛肉的人吵了一仗就走了。
一走走到卖油条的摊子旁边,一看油条油光光的。心想:这也能解解馋了。于是就问:“你这油条几文钱一根?”卖油条的说:“一百钱三根。”张大挖一算:一百钱三根,我买它十根也不过三百个小钱,一人吃两根,也就能解解馋了。他决定买了,把十根油条拿到手一掂量说:“咳!这空心子,没有分量。”又不要了,又跟卖油条的吵了一仗,被人讥笑一场,灰溜溜地走了。
张大挖走了几步,一看五个手指上都沾上了油,他心里想:“这就好了,我一文钱不花,一家人就能解馋了。他把指头攥好,一直往家走。还没到家,一家人就守在门口望了,看张大挖空手回来,都冷气大攻心。张大挖高兴地说:“咳!我今天可讨了便宜了,一钱不花,一家人能解馋了。要是你们去呢!这便宜就讨不着喽!把我这手指舔一口,不就解馋了吗?”
等到晚上,老头子说:“我是一家之主,这大拇指该我嗦。”说完话就狠命的嗦了一口。又说了:“这二指你妈嗦,她一年到头,在家收干晒湿,辛辛苦苦的。”老妈子也嗦了一口。“这中指头是大儿子的;这四指头就摊二儿子的;还剩下一指,留给小儿子。”
这小儿子呢?雇在人家,人家没有让他回家,就留在人家过年了。老头子等晚饭后,把小手指伸直捧住,睡在床上等。等困了,就叫老妈子起来,换她看着这小手指上的油。老妈子把老头子的手攥着,一直看到下半夜,实在困了也就睡着了。
再说张大挖家的老鼠呢?半夜三更饿的叽叽哇哇的,一闻有油味,有只小老鼠一窜,上去就把老头子小手指连油带肉都咬下来了。张大挖一疼,哎呦一声,把老妈子惊醒了。老妈子被老头子抱怨一顿,也就睡觉算了。
谁知老头子被老鼠一咬,舍不得花钱治,结果得了破伤风。这破伤风又叫七天风,很是厉害,看看就要命了。临死前张大挖心里盘算:我快死了,这三个儿子,那个当家好呢?我要考考他们,看看哪个能中我的意。
老头子把三个儿子都叫到堂屋,就说了:“我要死了,我死后,你们准备怎样办我的后事呢?”大儿子说:“父亲!你老人家一辈子勤劳,省吃俭用,我们家里日子才过好。你死后,我给你办禾木的二四棺材,雇班吹手,亲戚朋友都到场,吃它三五十桌的,这样呢?也就对得起你老人家了。”张大挖一听,破口大骂:“你还能当家吗?棺材、吃喝、那要花多少钱呀!你滚!”大儿子给撵出去了。
老头子又问二儿子,二儿子说:“父亲!你死了以后,我们家虽然有几个钱,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就刨自家的树打口棺材,请几个人抬埋了就算!”老头子心想:二儿子比大儿子高强一点,可是还是不中自己的意,也没骂,就叫二儿子出去了。
张大挖接着又问三儿子,这小子很机灵,听两个哥哥碰了壁,心里早盘算好了,如果要往仁义道德上扯的话,肯定不落好。他就说:“大大哩!人死如泥,死了死了,死了拉倒。我们不讲什么人情来往、仁义道德,就讲些实惠的。”张大挖一听高兴了,忙问:“你说实惠的打算怎么办?”小三说:“你死后,我晚上偷偷摸摸地把你尸首砍砍,把骨头拆下来,肉第二天拖上街当牛肉卖,看来还能卖几十吊钱。”
张大挖不听这话倒也罢,一听这话,高兴得不得了,把大腿一拍:“乖乖!三子,你真不愧是我亲儿子。不过你不能当牛肉卖。因为什么呢?因为你二舅害粘疮腿,又喜欢吃牛肉,还死赊账。你要一说是驴肉,他就不敢买了。因为驴肉是大发味的,粘疮腿不能吃驴肉,他也就不会赊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