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路过医院的护士室,里面正笑语喧哗,只听一悦耳的女中声说:“十七八岁一丘坟,二十七八一掌平,三十七八皮打皱,四十七八毛茸茸。谁猜出来了是什么东西,中午饭我请。”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静秀说:“这谜语特别,一般人还真猜不出来。”
静秀皱眉,一边喃喃自语:“十七八岁一丘坟,二十七八一掌平……”
饶是她冰雪聪明,阅历不到,绞尽脑汁也猜不出来。我到不是聪明,以前正好听过,自然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谜底却不足为外人道。说出来,静秀再没脾气,我腰间肥肉一顿揪捏绝对是免不了的。那个好听的声音继续说道:“十个人儿九个肯,还有一个裤带松,打人类一个活动……。”我心里暗暗鄙视,这都一群什么人啊,还称什么白衣天使?一群骚狗婆罢了。这谜面静秀听了依然懵懂,疑惑的说:“这是请客吃饭吗?为了多吃点先松裤带?”我哭笑不得,应付着说:“大概、也许、应该是吧!”想着那些护士平日里一本正经、卖相庄严,暗地里风骚浪荡、淫贱无耻,不禁想起古人写的《卖柑者言》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在是无处不在。我不是假正经,也不是愤世嫉俗,只是觉得生翅膀的东东就算食人间烟火,也不应该荤素不忌,起码的清高还是要有点吗,否则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走近病房,义强正拉着玉仙的手在信口开河:“……你的爱情线特别明显,预示你今年红鸾星动,姻缘有望,但开始起波折不断,多有阻挠,你应该坚定信心。世事复杂,人心难测,为人处事,要带眼识人,慎防受骗。从命运线来看,你的爱情虽有小人作梗,但幸无大碍,自有奇遇应早冬,将会结识一位动人的异性。71年你生肖属猪,属猪的人感情平淡,有点孤芳自赏,落落寡欢,不易与异性擦出爱情火花,若要有所改善,必须抛开成见,多去欣赏别人的优点。好好珍惜机会培养感情,自然会找到情投意合的另一半,快乐到老,幸福终生!”
我在门外听着好笑不已,义强将我早几年送他的一本《称金算命》背得滚瓜烂熟,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还真的有点唬人。其实面相命理,属于中国传统的玄学,并不是一味的封建迷信。只是因为历史渊源流长而传习的途径太过随性和隐晦,才道致千人千派、众说纷纭、杂乱无章、莫衷一是,许多似是而非、生编硬造,甚至是以偏概全的一家之见充斥其间,才让许多人一头雾水、茫无头绪、无所适从。
看手相是当时的年青人最热衷玩的把戏,是名正言顺之亲近异性的手段,大凡懂几段风水命理的话句,无不对之痴迷若狂、趋之若鹜。牵手、拍肩、搂腰、袭胸、上床是泡妞的五个步骤,基本上只要第一步未被拒绝,你展开水磨功夫,步步为营,最后一步是坛子里摸乌龟,十拿九稳的。别看我说的条条是道,其实泡妞我连学徒都算不上。那时顶着作家诗人的桂冠,向我投怀送抱的文艺女青年还真不少,可惜大多是些我看不上眼的歪瓜裂枣,当然,之所以看不上是因为送上门的无好货的排斥心理作祟。人对于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视若累赘、弃如敝履,而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是梦寐以求,实在是贱到了极点。现在想想,年轻时真蠢,唉!不堪回首话当年啊!
站在门边的我们自然不好意思去打搅义强和玉仙的卿卿我我,便悄然退出几步,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身体困倦的我头倚在静秀肩头,疲声说:“静秀,你说我们是不是有做媒公媒婆的潜质?无意之中就玉成了一桩好姻缘,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他们封个大大的红包,不然还真对不起我有舒适的床不睡来坐这生硬的板凳。”
静秀轻轻的给我按摩着右手掌,闻言噗嗤一笑,嗔道:“你就会贪天之功为己有,他们是自己投缘好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还媒公媒婆的,这称呼真难听。”
我嘿嘿反驳:“媒公媒婆有么难听的?难不成叫月老、红娘?或者称龟公鸨母?”
“你!”静秀气结,左手在我腮角捏了一把道:“说话真难听。”
打情骂俏应该是个中性词,情是风情,俏是俏皮,男女之间用风趣幽默的话语制造一种温馨暧昧的气氛。语言虽不免肉麻,动作不免轻佻,说是勾引也好,挑逗也罢,其实是相爱男女的一种调情方式,是浪漫情趣的一种表现。假正经、伪君子会将打情骂俏视为贬义,因为他们没有七情六欲,他们已成为了远离情欲的高僧,成为了木石铁人,他们和妻子相敬如宾,绝不可能有房事发生。他们看不惯别人亲昵,不是无能,不是嫉妒,不是……。他们是站在道德至高点的真圣人,是卫道夫,是情感的清洁工,是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正义化身。还别说,这种人到处都是,两个白衣天使正在远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外是说我们不知羞耻,脸皮厚过城墙,男人都伤成这个样子还有心思在医院里秀恩爱。唉,人啊!也不知道刚刚在护士站里津津乐道黄色笑话的是否有她们。国人从来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我还是坐直了身子,拉着静秀走向病房,义强、玉仙啊,不是我们不讲人情、义气,机会已经给你们创造了,抓不住须怪不得我们了,我们总不能在外面呆一天不是?你们这是雀巢鸠点知道不?快中午了,你们来看我们,总要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吃顿饭合不合?病房终究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我要休养治疗对不对?
进门之前我用力咳了一声,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虽不是少儿,也怕看到不宜的画面,毕竟尴尬不是一种愉悦的情感体验,还是能避则避吧。
走尽房内,义强和玉仙却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衣衫工整,看来是我疑心生暗鬼,有点小人之心了。向义强眨眼呶嘴,义强只作不知翻了个白眼说:“我们来看你,你们却把我们扔在这里坐冷板凳,自己跑出去潇洒,真的好意思哈?!”
我调笑说:“要不是我们出去,你和玉仙会这么快就成了“我们”?真是你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静秀横了我一眼说:“你总是喜欢和义强斗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仙姐这么远赶来,早就饿了,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去,仙姐,义强走……”
玉仙说:“我本来早就要回去的,来这里还要麻烦你们,教我怎么好意思?”
静秀走过去抱着玉仙的肩亲昵地说:“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是我姐,做妹的请你吃饭是应该的,莫说你还是来看老斌的,这份情太深。嘻嘻,过不了多久我们就成了一家人了,那是要天天在一起吃饭的。”
玉仙一脸羞红说:“妹儿你又笑姐了,我一个土丫头,哪个看得上。”
我摆手制止她们,作古正经地说:“打住、打住,我不能平白无故的吃这个哑巴亏,你们的称呼有问题,从现在起要改过来,玉仙要叫静秀晚娘,静秀啊,你仙姐要降一辈,从今以后你要叫玉仙侄媳妇,或者叫义强家的。未必义强能娶我姨子,那不是乱伦吗?”一番话说得玉仙和义强大窘,面色绯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我故作愕然:“怎么?我看错了吗?难道义强和玉仙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是我乱点鸳鸯谱了?”
义强咳咳道:“我晚晚火眼金睛,怎么会看错?只是我听说改口要封红包的,不知道晚晚、晚娘准备好了没有?”
我有点得意忘形的说:“红包吗,这个你可难不到我,刚才和你晚娘出去了一趟,赚了四五百,静秀,拿出来让他们大吃一惊,哈哈哈。”
义强鄙夷道:“你们出门踩了狗屎吗?还四五百,天上掉的吗?捡的钱要交公哦,小学生都知道在马路上捡到钱交给警察叔叔……”
我呵呵乐道:“虽然不是捡的,但比捡钱还容易,外面广场上有个摆象棋残局的大师看到我们困难,执意要送我们点钱,却之不恭,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一边说了经过,听得义强双眼发亮,狂吞口水说:“是啊,有晚娘这样的高手在,那些摆残局的算个屁,这可是一种最好的生财之道,永福摆残棋的我熟得很,改天领晚娘一家家的去挑战,非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输得他们卵打精光不可。”
玉仙到底年纪大点,考虑事情比我们周全,她不安的插嘴说:“这个不好吧,摆残局的都有一帮子人,以前在明珠桥就有几个做这个的,他们输打赢要,一般的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哪个能在他们手里赢得了钱哦。县城虽不比乡下,他们不敢胡做非为,但也要防他们使坏损,他暗我明,防不胜防,吃亏了可不好哟。”
义强耸耸肩说:“这个不要担心,在永福这一亩三分地,黑白两道我谁都不……”或许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张狂,收了口。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义强也太谨慎了,女人谁不喜欢强者,你越是嚣张,她越是痴迷。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君不见那些街头混混,谁的女伴不是千娇百媚的,老实本分的汉子只能看着流口水。世上的好白菜为什么那么少?都是被猪拱了撒!
静秀摇头苦笑说:“不过是去吃餐饭而矣,你们叔侄偏生这么话多,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你们以为摆残局的都是憨包哦,这种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这种事可一不可二,以后要去挑战摆残局的,你们叔侄本事高强自己去,反正我是再不敢的。”
义强闻言就象个霜打的茄子,彻底的萎了。一幅意兴阑珊的样子说:“走了,吃饭去了,肚子好饿呀!”
走出医院的大门,天上的秋阳越发的眩目,它彻底消除了矫揉造作的神志,赤裸裸的显露了它骨子里的狠厉,那强烈的光线洒在人身上,肌肤隐隐作痛,这不到冬季了吗?秋老虎怎么还这么霸道呢?温室效应,全球气候变暖,中国四大火炉的边边上,这永福要是凉爽才是咄咄怪事。
自然不能让太阳炙烤坏了两个娇滴滴的美人,我们便就近找了个饭店快步行去,饭店大门门首一匾高挂,上题铁画银勾的四个大字“湘里人家”,颇有毛爹爹的风采。不问可知,这一定是家湖南人开的饭馆。
饭店不大,四五十平米,迎门的墙壁摆一香案,上贴一张毛爹爹戴八角帽的画像,像下左边挂一铁犁,犁旁摆一风车,风车用电机带动,微风悠悠,比电扇舒服多了。右边挂一竹笠,一具蓑衣,靠墙置一石磨,磨缝流水成片,映以彩灯,五光十色,煞是灵动漂亮。门后立两旗袍女子,高挑白皙,秀发高盘,尽显潇湘女子的端庄秀丽。一人取一菜谱,婀娜走近,樱口微启,音如黄鹂:“四位同志里面请,本饭店是伟人故里的正宗湖南风味,以湘系家常菜为主,价廉味美,包君满意。”
我们被旗袍女引至一八仙桌前坐下,义强接过菜谱,略一翻看,口中嘟囔说:“正宗不正宗我们一尝便知,挂羊头卖狗肉只能哄哄外行,嗯,红烧肉,面子皮,酸萝卜炒田螺,剁椒鱼头,家常豆腐,酸菜汤,先来这些,嗯,酒就来一瓶邵阳大曲。”又嘲讽的看我一眼大包大揽地说:“给这个假男人来几瓶汽酒,两位美女都是巾帼不让须眉,跟我一起喝大曲好了。”
静秀和玉仙正布杯斟茶,听了义强讥笑我的话,笑着说:“当侄子的这样说你叔叔,不怕我们去你爸那里告状啊,喝得了酒的就一定是男人?等下我们比比,看谁先醉了。”
义强忙举双手做投降样,口中连说不敢:“我怎么敢和晚娘比酒量?女人要就不喝酒,一喝酒就是个酒桶,我这三两半斤的量,和晚娘较量,那不是自取灭亡吗?晚娘你还是饶了我吧!”
我在一旁啧啧连声:“你就一个欺软怕硬的熊货,还敢找我比酒量,你怎么不去和寿星公比命长呢?连女人都比不赢,你也好意思称自己是男人?”
义强打了几个哈哈:“我是比不赢,晚晚你一定比得赢,要不你们比一下?”
玉仙捂嘴嘻嘻笑道:“他肯定比得赢,因为静秀会让着他。”
我佯装生气道:“玉仙,你还没过门哈,就这么护着他!当初我和静秀认识你时可没有他啊!真是女生外向,诚千古不移之至理也!”
静秀忍俊不禁的说:“玉仙不帮义强难道还帮你啊!你也不想想她们的关系,真是的,平素看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关头却懵懂了。”
我哈哈一笑,这时菜已流水样的送了上来,食不言,寝不语,我也懒得再斗口,大口饕餮起来。义强他们三个饮酒,我喝着汽水,到也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