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纪尚轻,见过的桥不多,行过的更少。独木桥,索桥,拱桥,跨江大桥都没见过几座,数也能数过来。
我曾经听别人说,一个人一生需过得诸多桥,才能行许多路。
后来我觉得“每个人都是一座独立的桥,要撑起诸多相似或不相似,陌生或不陌生的桥。直到有一天由千万座桥,千万距离中的一桥撑起的另一桥,落回你的身上,方才发觉,原来你撑起整个世界,只为有一天那个人来落脚。”
建筑史上很少有桥撑起桥,连着桥的。我也只是那样随意的一想罢了。
我上学那会儿倒是经常过桥。学校不远处有一座跨江大桥,我得空便去桥上散步。从学校大门的支路下一个坡,约莫700米 。一路下去小商铺小饭店琳琅满目,还有几个路边小摊。我最爱去的那家饭店在出校门口过一个马路的右上角,穿过一封闭的小石门爬上十几步窄窄的石台阶向右拐便是了。
我评价它是校门口那片味道最好的,最干净的饭店。朋友的评价也中肯“它是校门口最贵的饭店”。
支路两边有许多高大的黄桷树,遮住了路上的半个天空。透过树叶看午后的夏日阳光,倒不那么刺眼。风拂过树叶,叶缝在地上形成的光斑也从一个样变为另一个样。路上的小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朋友们都说那是“穿梭老鼠”。不过,那速度却是实在快了些。
下了那溜坡,便是主路了。路边有个红绿灯,过到马路对面有一个公交起始站,我隐约记得有一辆是到什么芳草地来着。沿着主路右边行个300米,往左拐一大弯过到马路左边,继续往前走个200米左右便是桥的一端了。
抬头望着天空,天没什么特别的,和别处的天一样。都是一块蓝色抹布上抹几处白色灰尘。把头再低下来一个角度,便见得桥的名字。桥名也并不特别,和千百个张三,王二一样普通。桥上的车辆嗡,嗡的叫着,索性没有灰尘扬起。偶尔会有几个骑单车的小伙路过,倒是新鲜。
桥长约莫一公里,步行到另一端大概十分钟出头。我常是走一个来回,再走一个来回便作罢。
那时,我不爱热闹,爱一个人。抽个周六清静地走过桥头,戴着蓝色的耳机,听着很久以前的歌,偶尔也听朋友的歌。
人总在热闹的时候追求孤独,孤独的时候又渴望热闹。可又搞不懂什么叫孤独,什么叫热闹。说想看看什么长星照耀十三个州府,又跑去寻觅什么盛夏白瓷梅子汤。
我也是这样的人,随主流,好在不随浊流。
跨江大桥,跨的是长江。桥下江水自然波涛涌涌,偶尔也熠熠生辉。从桥下往江面上望去,远处总会停几只沙船,像孤单的海鸥。夕阳晚照之下,远处高大建筑反射出早间太阳照大江的那种淡淡光芒。这自不是热闹的江段,有几分凄清,似山野竹林。远处几个在江边钓鱼的老汉,隐隐绰绰,像极了山水画里骑在牛背上放牛郎。
走在桥上,便走在江上的天空。向桥下俯视,生出一个想法。一口老痰吐向江里,一,二,三,四,五,心里暗笑“居然落了五秒。自然没能击起一丝涟漪。有时我会想,若纵身跳下,会不会几起千层浪,如武侠小说里那般。
有晚间我过去跑步。过桥的时候,呼呼的风吹着我的脸,头发都被吹成了中分。顺着桥上看江面,没有繁华城市的感觉,江面上也零星的船灯,忽明忽暗的,像夹着尾巴游泳的狗,在尾巴上绑了个萤火虫。偶会遇见几个跑步的老头,我发现一个问题。他们跑步的身姿是歪的,手臂摆动像机器,把身子外桥外边伸。假若是你上前问他,你怎么歪着跑步呀。我估计他会说,我就是歪着跑步呀,我向来都是这样哩。
有时下雨,吹着江边的风,细雨打在脸颊,感觉像喷保湿喷雾洒在脸上。那是享受孤独的最佳时刻。天时地利人和备妥,这个时候需听一首悲伤的歌,孤独瞬间就酿出来了。唯一不足的是月光不是盛夏的骄阳,把江水温热。若是可以,我便拿着大木盆,跑到江边舀一盆江水,坐在桥栏边泡个脚。
这样想着,便生出几分宁静的浪漫。取景名为“月光下江河上桥栏边少年泡脚图”。
我没有忘记,在江的一边是一条长长的铁轨。小时候总是被电视剧欺骗,以为行一段铁轨必定浪漫。现在才明白那些灵魂失意的神经病,总是撒谎。那段铁轨我走过,和其它千千万万的铁轨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的是我只走过那段铁轨。铁轨上满目的碎石,算得清新的是偶隔几米铁轨缝里会有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冒出,铁轨两边铺满了爬山虎这样的植物,野心勃勃似要绿了江畔。
铁轨也是穿过桥下的。“穿过短短的桥面,便是桥的另一面。”我常开这样的玩笑,只因那句“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那时,我觉得走过那条铁路和走过一公里的桥是特别的,因为我是一个人。
我尝试过去寻找不一样的路,我没成功,最后随了主流;我尝试过去做一座独立的桥,不为撑起谁的天空,只因我欢喜。最后我还是没能忍受住桥一样的孤独,去幻想桥也连接着桥,撑起桥的世界,与不同桥有交集。
如今我又走上不一样的路,想起从前过的桥。暗里希望着这条路上没有失败,他日月光温江水,阳光洒肩头,不再仿佛是个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