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说谎》1:暴露于数据之下的真实你我
《人人说谎:大数据、新数据以及关于真实的你我,互联网能告诉我们什么》( Everybody Lies: Big Data, New Data, and What the Internet Can Tell Us About Who We Really Are ),作者是赛斯·史蒂芬斯-大卫德威茨(Seth Stephens-Davidowitz)。
之前解读过麦兹伯格的《意会》,等于是刚说完大数据不行,还是得靠人,今天又反过来,说要想了解真实的人,还是得靠数据。
但是,看似矛盾并不一定矛盾,正如菲茨杰拉德说的:“检验一流智力的标准,就是看你能不能在头脑中同时存在两种相反的想法,还维持正常行事的能力。”大数据和“意会”这两种方法有不同的适用范围,就如同阴和阳,是互相补充的关系,并不像武侠小说里说的“气宗”和“剑宗”那样对立。这次谈谈“阳”。
《意会》讲,有很多东西是大数据看不到的,需要身临其境地去理解和体验。而赛斯这本书,说的是有很多东西是平时看不到,也打听不到的,只有通过大数据才能了解到 —— 关键就在于你得知道去哪里看。
1.别人不知道,Google 知道
什么东西非得靠大数据才能知道呢?比如说人的真实想法。一个人可能情绪低落甚至抑郁,但是在人前的表现还是阳光外向。一个人可能有强烈的种族歧视心理,但是他不会告诉做民意测验的人。一个人可能对感情生活很不满,但是连他的配偶都不知道。
但是 Google 可能知道。人们可能会偷偷地搜索一些东西,他的搜索关键词暴露了他的内心。所有这些搜索动作,包括关键词、时间、地点、乃至于是哪个人搜索的、前后有什么关联,Google 全都记录在案,而且数据会被保留多年。当然,Google 不会公布具体哪个人搜索了什么,但研究者不需要知道具体的个人,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些人在做这样的搜索,就足以对“人”多出很多了解了。
一个被无性婚姻困扰的人,平时没有向任何人抱怨过,甚至面对问卷调查他还吹嘘了一番。可是夜深人静之时,他忍不住想要了解自己的无性婚姻到底正不正常,于是把问题输入了 Google 的搜索框。
如此说来,搜索引擎提供了一个可以窥探人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的窗口。
2.奥巴马能当上总统,就说明美国没有种族歧视了吗?或者说,美国的种族歧视已经不足以影响大选结果了吗?
学者不知道,Google 知道。
关注的搜索关键词,是“nigger” —— 这个词的意思是“黑鬼”,是对黑人非常严重的辱骂,有时候黑人之间互相开玩笑可以用,但你不是黑人千万不能用。当人们搜索“nigger”的时候,有20%的情况是想找个黑人笑话读,剩下的情况则几乎就是直接的恨意:“stupid niggers”、“I hate niggers”。
奥巴马第一次当选总统前夕,跟“Obama”这个词连在一起的搜索中,有1%,包含“nigger”这个词。在某些州,搜索“nigger president(黑鬼总统)”的人,比搜索“first black president(第一位黑人总统)”的人还要多。
这个比例似乎不大,但是落实到选票上,以全国总数而论,奥巴马至少因为种族歧视少拿了4个百分点的选票。
奥巴马当选总统,不是因为美国没有种族歧视,也不是因为种族歧视对选举的影响很小,而是因为奥巴马和民主党在其他方面的优势实在太大!
而且 Google 数据还能告诉我们一些更深入的事实。
3.哪里的人最有心机
关于种族歧视,传统上有两个刻板印象。一个是总觉得民主党的人思想进步,比较少有种族歧视;共和党的人思想保守,更有种族歧视。另一个是北方经济发达,人比较开明,不搞种族歧视;而南方经济落后,人比较闭塞,种族歧视比较严重 —— 这当然是南北战争给人留下的印象。
可是从 Google 数据判断,这两个印象都是错的。真正能划分种族歧视的,不是政党也不是南北,而是东西 —— 美国东部的几个州,有更多人有种族歧视思想,而西部尤其是加州一带,人们的确没有什么歧视思想。
所以有这么一帮人,他们是民主党人,住在发达的东部,经济条件和受教育程度都不错,代表先进文化和先进生产力,平时隐藏的很深 —— 但是他们内心深处是个种族主义者,一到选举的关键时刻就会偷偷投出带有歧视的一票。
这一票有时候就能左右大局。比如这次特朗普当选总统,简直是美国数据预测界的一大耻辱,正是因为种族歧视者在关键时刻表里不一,表面上说要投给希拉里,但实际上却投票给了特朗普。
这些人都住在哪呢?也就是美国东部那几个搜索“nigger”这个词频率很高的州。
现在没有任何迹象表明 Google 有这样的能力 —— 不但不能左右选情,而且也没有能力精确预测大选结果。
一些能一定程度上帮助预测的办法。
比如说今天晚上有一场总统竞选辩论,特朗普对希拉里。你想知道辩论是在几点进行、哪个台直播,于是你上网搜索。你可能会搜索“特朗普希拉里辩论”,也可能会搜索“希拉里特朗普辩论”,对吧?把这一次搜索关键词,和同一个人其他时候搜索的关键词联系起来,就发现一个大体有效的规律:你支持谁,就会把谁的名字放前面。
把像这样的蛛丝马迹都利用起来,发现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实。
美国学术圈流传一个说法。如果去加州的那些大学作报告,比如说去伯克利,听报告的人问你什么问题,肯定都是真诚的提问,他们是不懂才问。但如果去东部的那些传统名校作报告,比如说去普林斯顿,那有时候听众问你的问题是他本来就知道答案的 —— 他不但不想暴露无知,还想要证明自己厉害。
所以美国东部人民的心机重,学术界还是有共识的啊 —— 只不过一直没有他们种族歧视的证据。
好在人们问 Google 的问题,都是真诚的提问。
《人人说谎》2:为什么非得是“大”数据
“大数据”这个词现在用得有点泛滥了,简直是浮夸。媒体是不管什么东西都要跟大数据扯在一起,研究者也特别爱吹嘘自己的数据量有多“大” 。
有很多基于统计的判断决策,使用简单的几个指标就能做得很好,再上更多的数据也不能让判断更准确。
举个例子。一个烧红的炉子,只要触碰一下就知道这东西危险不能碰;可是要想知道喝咖啡能不能导致头痛,大概要喝上几千杯才能看出效果来。
明显的效应只要小数据就够了,不明显的效应才需要大数据。
那难道说,必须用大数据才能得出的结论,都是不重要的结论吗?也不是。
大数据的三个关键用处。
1.从罕见的案例中发现规律
胰腺癌并不是一个特别常见的癌症,但是非常危险,确诊之后五年的存活率只有3%。如果能提前发现胰腺癌的迹象,尽早干预,就非常关键。那么当一个人身上出现了哪些症状,他就应该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得了胰腺癌呢?
研究方法是先锁定那些在网上搜索诸如“我被诊断出胰腺癌,我该怎么办”之类的人 —— 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真的得了胰腺癌。然后再看这些人几周、或者几个月之前,是否搜索过其他跟健康有关的症状。再把这些症状跟没有得胰腺癌的人平时搜索的健康问题对比,发现那些属于胰腺癌患者的独特症状,那就可能是胰腺癌的前兆。
研究者发现两组独特症状。第一组是背痛加皮肤变黄,第二组是消化不良伴随腹痛。单纯的背痛或者单纯的消化不良,并不表示得了胰腺癌,但是如果有皮肤变黄和腹痛的伴随症状,那就很可能是胰腺癌。
没有这些症状也可能得胰腺癌。但使用这些症状,可以提前锁定5%到15%的胰腺癌患者,这个比例不高,但也等于是多救了很多人。
而最关键的在于,这些前兆症状完全是由大数据发现的!一般人身边并没有很多得了胰腺癌的人。就算是胰腺癌患者,也不太可能记得自己几个月之前有过什么特别的症状。只靠人观察,很难注意到这些症状和胰腺癌的联系。但是大数据做到了。研究者可以像大海捞针一般,从大数据中发现这些关键信息。
2.量化一个效应的大小
好天气能让人心情愉快,而阴雨绵绵或者是寒冷的天气,则让人心情也糟糕。美国有些地方,像芝加哥的天气就常常是阴冷的;而有些地方,像加州和夏威夷,就常常是阳光灿烂。
现在有个问题:一个住在芝加哥的抑郁症患者,为了治疗抑郁症,获得好心情,他是不是应该搬家到夏威夷去呢?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知道*搬到夏威夷会缓解抑郁症,但是*不知道*这个缓解的程度是大是小。需要一个量化的评估。
Google 的搜索数据可以帮助你。研究显示,住在夏威夷的人,搜索“抑郁症”的比率,比像芝加哥这样的寒冷地区低了40%。这个效果有多好呢?要知道,哪怕最好的抗抑郁药物,也只能让抑郁症的发病率减少20%。
如果你一到冬天就抑郁,最好的办法不是吃药,而是搬到夏威夷去。大数据告诉我们,搬家的效果,大约是吃药的两倍。
3.发现反直觉的结论
假设现在有两个潜在的结婚对象。第一个人跟你有很多共同的朋友,第二个人则是一个圈外人,你不熟悉他/她的朋友,他/她也不熟悉你的朋友。那么请问,如果想要的是长期的关系,应该跟谁结婚呢?
直觉来说,也许应该选第一个人。这个人跟你的朋友们相处融洽,那就说明你们有很多共同点,想必结婚之后你们两个也会相处得很好。对吧?
不对。我们在 Facebook 上的交友状况,和单身/已婚/有男女朋友的状况都是公开的,研究者就用 Facebook 的数据做了一个分析。他们锁定那些是夫妻或者男女朋友关系的人,看看他们的朋友圈有多少重合之处。结果发现,朋友圈重合度越高的夫妻或者男女朋友,越有可能在一定时间之后宣布再次单身。最持久的关系,往往是双方各自有不同的朋友圈。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大数据不能告诉原因 —— 这是一个“反直觉”的结论。也许你身边有一对夫妇,感情良好,他们有很多共同的朋友,那你就应该知道,这只是特例。人很容易被身边的特例影响判断,而大数据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一个比较反直觉的发现。很多 NBA 球星是出生于贫困家庭,有很多还是来自单亲家庭,到底是单亲贫困家庭容易出球星呢,还是双亲中产家庭容易出球星?
这个问题非常不好回答。也许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自立,拼搏能力更强;也许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缺乏管教。真正的麻烦在于,根本就不存在每个 NBA 球员小时候的家庭状况数据。塞斯考察了每个球员都是在哪里出生的,然后看看这些出生地的贫富程度如何。尽可能地追溯每个球员的家族历史,甚至还通过球员的名字判断他是不是来自单亲家庭。原来还有一个规律,单亲妈妈总爱给孩子起一个比较怪的名字,而双亲家庭给孩子起的名就比较正常。
赛斯。作为一个数据科学家,不仅仅是用什么数学工具从现有的数据里发掘事实,还能主动寻找各种相关的数据,知道去哪找,而且还真找到了。把几个数据库连在一起,才算是发现了答案。
答案是来自父母双全的中产家庭的球员更容易取得好成绩。两个主要原因。第一是这样家庭的孩子从小营养好,所以长得更高。第二是这样的孩子社交能力更强。这两个素质对打篮球来说太重要了。身高的优势就不用说了。关于第二点,有些 NBA 球星从小养成的思维模式就不行,有点钱就忘乎所以,实在不利于事业成功。
所以,大数据确实能告诉一些本来不知道的东西。
我读这本书之前,最担心的问题是使用网上搜索数据获得的结论可能是有偏见的。
首先现在互联网已经非常普及,可能大部分人都已经学会了上网。其次,大部分人在网上搜索的东西是和他自身状况相关的,像纯粹出于好奇心去搜索的人应该很少。
更重要的是,研究者并没有把“搜索”的人和“不搜索”的人比较。他们是拿搜索结果和搜索结果比较。比如说,研究者并没有把在网上搜索“无性婚姻”的人所占的比例,就当成美国无性婚姻的比例 —— 他们是把搜索“无性婚姻”跟搜索“不幸婚姻”、“无爱婚姻”的人作比较,说明“无性婚姻”比“不幸婚姻”和“无爱婚姻”的问题都严重,这就的确比较有说服力。
该考虑到的问题,大数据的研究者们可能也都已经考虑到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信他们的结论。当然一切研究方法都是有漏洞的,任何结论都只能作为参考。
丨由此得到
你察觉不到的规律
,大数据能察觉到;你察觉到了的效应,大数据能评估这个效应的大小。更重要的是,大数据能得出一些跟我们的直觉相反,但却是更可信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