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钱德洪编辑停当,准备交给邹守益刊刻,王阳明又说,刊刻文录这件事,其实体现了爱惜自家文字之心,与明道不相符。经钱德洪反复恳求,王阳明又拿掉了大部分文字,只留下数篇交邹守益在广德刊刻。
王阳明特意说明,以时间先后编排文字,意在告诉后学者,自己前后的进诣是有不同的。希望大家坚信自己的学说,须口口相传,广布同志,一旦落到纸上,必是不得已而为之。讲学必须面授,才能有针对性地进行深浅有度的解答,形诸文字的,往往十不能尽一二。
五月,邹守益升任南都礼部主客郎中,来绍兴面见王阳明,打算刊刻老师的《大学或问》,王阳明没有同意。
八月,弟子们又请求刊刻《大学问》(即《大学或问》),考虑到自己将远赴广西,王阳明便同意了,交由钱德洪办理。根据钱德洪的说法,《大学问》的内容,是王门弟子入门的必修课,主要通过对《大学》和《中庸》首章的解读,来指示治学的完备功夫,是阳明心学的纲领。
《大学问》的主要内容如下:
身、心、意、知、物,为治学之条理,虽然各有所指,本质上只是一物;格、致、诚、正、修,为治学的具体工夫,虽然各有其名,本质上只是一事。
身心之外在表现,是从运用上讲的;心身之灵,是从主宰上讲的,是体用的关系。修身,就是爲善而去恶。只有灵明主宰欲爲善而去恶,形体才能爲善而去恶。所以欲修其身,必先正其心。
心之本体就是性,本无不正,自其意念发动,而后有不正。所以欲正其心,必须在意念一发动的时候,就正之,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意无不诚,则心可正。
但是意之所发,有善有恶,不是想诚就能诚。欲诚其意,必在于致知。致者,至也。易经所谓“知至至之”,知至,知也;“至之”,致也。“致知”,不是扩充知识,而是致吾心之良知。
良知,就是孟子说的“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不待虑而知,不待学而能,是故谓之良知。凡意念之发,我们的良知自己就能判定善还是恶,与他人无关。所以小人做坏事的时候,总要设法掩盖。
意念发动的时候,虽然我们知道什么是善,但也可能不想善;虽然知道什么是恶,但仍可能想作恶,这都是自昧良知,就是意不诚。只有知善欲善,知恶而恶之,才是诚意。
有了致良知的诚意,还必须落实到具体的事情上,所以致知必在于格物。物者,事也,是意念的对象。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正其不正,就是去恶;归于正,就是爲善。
知善,诚欲善;知恶,诚恶之,而不能落实到具体的事情上,都是物为格,意未诚。
只有把良知的指引落实到每件事情上,无有不尽,然后物无不格,良知完全没有亏缺障蔽;然后吾心快然,不再有任何遗憾而自慊;然后意之所发,才没有自欺,这才是诚。
所以《大学》告诉我们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
身、心、意、知、物,说来虽有先后次序,其本体是惟一的,没有先后次序可分;格、致、诚、正、修,虽无先后次序可分,但都要求惟精而求,纤毫不可或缺。
以上格致诚正之说,阐发了尧舜之正传,是孔门之心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