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断壁残垣,是我回不去的童年

我家的老房子是父亲从爷爷奶奶手里接过来的,只有一个开间,宽3米,进深很深,一个平房加一个平顶加一个天井再加一个二层的小楼,最后是一个简陋的茅房。第一个平房是门厅,上面盖着深灰瓦片;平顶是厨房,防水不好经常漏水;小楼是卧室,小楼的楼梯、楼板全是木板做的,楼上一个床,床下没有楼板。




我就是在这个房子里出生的,并度过了童年。


房子门前是一片场地,场地上经常长起野草,下雨天我就在场地上玩泥巴。再前面是一条小路,从村子的东面通往西面,连接了隔壁两个村子,那个时候没有汽车,连自行车也很少,经常看到村里或邻村的人从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到东边。


再往前是一棵枣树和一棵楝树,靠着小路,长得很高。天热了,这两棵树上栖满知了和蝉,热闹一整个夏天,我经常站在下面往上看,循着那知了的叫声,发呆。枣树上有很多毛毛豆,长刺,手碰到就会长一个大疱,又痛又痒,怎么挠都没有用,大人们经常说「等刺到了骨头就好了」,我就会傻傻在那时等。再过去是一片桑树林,里面栽了棵枇杷树,枇杷树很大,是隔壁三爷爷家的,夏天枇杷熟了,村里几个小伙伴经常偷偷地爬树上摘来吃。


桑树林的尽头,是村里的小湖,村里淘米、洗菜、洗衣都在小湖里,包括我们洗澡。最喜欢夏天,可以往湖边一躺,凉快一天。当然,湖边石板下的螃蟹,是我们最好的玩伴,还有鳝鱼,还有水蛇。夏天,这湖成了村里的泳池,我们这些小娃,从家里扛了门闩往腋下一放就跳湖里了,有大人在,最多喝几口凉水,尝几个酸鼻子,也就学会了游泳,当然,是土狗爬式。


那个时候,家里养很多蚕,门房、小楼的底楼都铺满了蚕宝宝,只留下窄窄的一行供人进出。有时候实在放不下,父母会把门房半空用帘铺再隔出一层来,大概一米多高,正好到我头顶,我经常撞到头。在家养蚕,经常会有臭味,特别是夏天那一季,发霉腐烂后就特别难闻,但印象中,似乎没有这种感觉,只记得小小的我,在帘铺旁,盯盯蚕宝宝看,眼睛都不眨。


梅雨天,我喜欢坐在天井下看雨。天井里有一棵井,下雨天井水会很快上升,有时候感觉连小小的我都能够到井水,但我不敢在井边久站,怕井里的怪物上来把我拉下去。天井里种了一棵桃树,春夏之交,桃子挂满整棵树,我却不怎么要吃。




后来,我家养的蚕太多,房子太小实在放不下,父亲下决心在村东选了块地,建了新房。按理,老房子是要拆掉的,但奶奶念旧,喜欢住老房子,父亲就把其中的一进(平顶间)留了下来,被村里罚了800块钱。


我也喜欢老房子,经常往奶奶那跑,我那两个堂弟还住在我家老房子隔壁,也经常一起玩。平顶间是厨房,有一个土灶,一个橱子,一个桌子,几条凳子和一张床。那个时候,最喜欢留在那时,喝奶奶烧的粥,有时候,奶奶还会煮个鸡蛋,有蛋吃最开心。


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暑假,一直在奶奶那跟两个堂弟玩,弟比我小5岁,还没上幼儿园呢,夏天一点衣服都不穿,喜欢在外瞎晃荡。那天到奶奶那,玩得渴了,就在灶边伸手拿杯子,人不高,刚好够到,手一用力杯子就倒了,水全部洒出来,但那是奶奶刚烧的热水,结果溅到了弟弟的胸口。他疼得哇哇大叫,我急得呼呼大喊。奶奶听到赶回来,拿出酱油往弟弟身上涂,还好伤口不大,只留了个小疤。


如今,村里的房子都已经重新造过一遍了,全盖了楼房。只剩下奶奶住过的这一间平顶房,残破地呆立在那里。奶奶过世已经二十多年,这破房子也孤独了二十多年。我已经多年没有去看看,某一天逛到那里,看到残破的断壁,久久无言。


门前的小路早已拓宽成了水泥路,枣树和楝树早已牺牲。门前桑树林里的枇杷树也已不见踪影,只有远处的小湖还在那里,但水已不清澈,也再无人去洗澡。弟弟们早已成家,我也再无时间去修理这仅剩的老房子,老房子还呆在那里,默默地诉说着时光,我会时不时想起童年,而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




残破的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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