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回回忆起来,曾和顾盼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说的话里,最多的就是“嗯,好…”和“好好好,都听你的。”
做得最多的表情,就是看着她笑。
也许就是因为前面太甜了,后面,才让他吃了这么多苦吧…
因为痛恨母亲对她做的事,他把自己放逐在异国他乡。她知道的,他英文那么烂,一开始多难?她怎么可以不闻不问呢?
什么都不说,就决绝的一走了之,如此的不信任他…
在他最痛苦、最煎熬每天克制自己思念她的时候,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订了婚…
在他快要忘记她的时候,又突然跑来他身边…
真的是…可恨至极…
顾盼走到酒店的大厅,便看到那抹挺拔的身影。林回侧面对着她,看着大堂吧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的蹙着眉毛。
似乎是察觉到目光处,他一扬唇角,转头,抬眼。
顾盼的目光就正撞进林回斜斜上挑的幽深眼眸,那其中蕴藏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是因为看到她而一点点愈积愈多…
让那眸光,像极了春日里柔和温暖的阳光。
而顾盼,仿佛就听见,三月桃花绽放时的细微响动…
“我们玩个游戏吧?” 见顾盼不再动筷,林回幽深如黑夜的眼睛盯着她,用冰凉又磁性的嗓音说。
“…嗯…什么游戏?” 沉默了半晌,顾盼问。
林回让服务生拿来两个杯子,和一瓶白兰地。
“一问一答”
顾盼失笑,看林回一边倒酒,一边微微挑高眉毛,看着她,表示询问。轻轻又干脆地说:“好”
游戏规则很简单,一方说出一句话来,如果对另一方来说是真的,另一方就重复这句话。那么第一个人就喝酒。
如果这句话,对另一个人不是真的或者不适用,那么,另一方喝酒。
林回倒好酒,将酒瓶放一边,轻轻扬起嘴角,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锁定顾盼,说:“女士优先?”
顾盼没有拒绝,抿嘴笑着沉吟了半晌:“我四岁以后没有尿床。”
林回嗤一声笑出来,然后摇摇头,说:“我四岁以后没有尿床。”
顾盼蹙眉,微眯着猫儿一样的眼睛在林回脸上梭巡片刻,“没有撒谎?”
“别说四岁,我三岁就没有尿过了…”林回瞥了她一眼:“这游戏能撒谎?喝你的酒吧,顾顾。”
顾盼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林回接过杯子,再次斟满,递给她,云淡风轻地开口:“我21岁以后,就没有骗过林回。”
顾盼似乎是没有想到,林回这么直接就把这方面的问题砸出来,这么的早。
她酒量原本就不好,刚刚那一杯喝的又急,她垂下头,微微挣扎了一下,又一饮而尽。
“酒量见长啊,你。”林回挑着眉毛,看着她半褒半讽地说。
顾盼没回他,她咽下口腔里有些发涩的酒,轻轻叹了口气,既如此,她也不必客气,反正大不了一醉,天涯路远,再见亦不知何时。
她心里也是堵了气的,闷闷地开口:“我想忘了顾盼。”
“我想忘了顾盼。”林回不加任何思量,语气轻飘飘,仿佛一出口,就消散在夜色里。
顾盼有些晃的举起酒杯,摇了摇,一仰头,又干了。
林回说:“我想过告诉林回一切。”
顾盼喝酒。
顾盼:“我的初吻是给顾盼的。”
林回:“我的初吻是给顾盼的。”
林回:“我认为,离开林回,隐瞒林回,都是为了他好。”
顾盼像是呼吸遇到了障碍,马上要停滞一样,眸光中无可避免的泄漏出她的挣扎、惊慌失措…
而最后,她轻轻的闭眼,举杯,抬头,再次一饮而尽。
“我还爱顾盼。”
“我还爱顾盼。”
“我从没有想过林回。”
顾盼闻言一愣,学着他的样子,挑眉。笑得妩媚地说:“想你…一辈子都别回来算不算?”
可还没等林回回答,她就把杯中酒一口喝光…
就这样,一杯又一杯,喝的人总是顾盼。一个存了心想醉,一个存了心灌酒,你情我愿。
“顾顾?”他忽的凑近她,低唤。
“嗯?”她触电一般,躲开几乎碰到她耳廓的唇,突然的晃动,使她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林回站起身,抬手扶住她的肩,待她坐稳,垂眸看向她,幽深眸中浮着三分浅薄的笑意。
她心慌地想避开目光,他已经坐回去,晃了晃杯子:“最后一杯,今晚你喝了很多,给你一次机会,连问我三次,在问完之前,我不回答,但如果三句中,有一句能让我,喝下这杯酒的,我就完成你一个愿望。”
他故意停顿,黑如漆的眸子纠缠着顾盼,从未离开,唇角渐渐带出完美的弧度。“比如,让我以后不再纠缠你。比如,让我听从父母安排,和另一个人,重新开始。比如,祝福你们…”
顾盼觉得脊背上爬过一阵寒凉,她想逃,一切看似诱惑,实则满是表面遮盖着枯叶的陷阱。可他步步紧逼,怎肯放过。
低沉的嗓音,犹如蛊惑:“怎么样?嗯?”
无法回头的顾盼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你输定了,林回。”
“可不要再问些小朋友才问的常识哦。”他像叮嘱一个惯会耍赖的孩子。
“我才不会那么无聊。”顾盼单手托腮,眨巴着眼睛,认真思索自己的三个问题。
林回噙这笑,晃着杯子,看着她。
顾盼被酒精麻痹的有些迟钝的大脑,运转了良久,才认真的说“我第一次送女生礼物,是给顾盼的。”
林回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挑战,“这个我现在就回答你,放心,在送你那个发夹之前,我从没用任何形式任何借口送过任何女孩子任何礼物,连我妈都没有,满意否?”
顾盼呕血……
他幽幽的说:“你还有两次机会了。”
顾盼脑中的纷乱如麻,反而加速了酒气上脑,撑着额头,她苦苦的思索…
这个游戏太高明了,他步步为营,前面的都是铺垫,最后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看她苦苦挣扎,画地为牢。
她真想站起来给林回鼓掌,要是她还能站得起来的话…林回变了,变得越发深沉,让人捉摸不透,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些年只是为了逗她,才故作神秘的大男孩了……
她抬眼看他,他似乎耐心尚佳,半眯着狭长的眸,斜靠在椅子上,一手轻轻扣着桌面,一手晃着杯子里的酒,捕捉到她的目光就轻轻地挑起眉梢,表示询问。
顾盼咬咬牙:“我回国是为了顾盼。”好好地突然回来,又突然就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的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
林回将她的矛盾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抬眉:“下一个。”
输赢,就在此刻。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看着他的眼睛,开口时嗓子已是有些沙哑:“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顾盼。”
这是一个她知道答案的问题。
大二,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曾撒娇问过他,他当时说,他一辈子最爱的女人是妈妈,他是难产儿,妈妈为了他吃了很多苦头,导致生完他以后,健康也被摧毁,常年累月的吃各种药。
她当时心里是感激林妈妈的,没有她的牺牲,这世界上,就不会有这样一个她如此深爱,又如此爱她的人。
她一直记得。
除了,她可笑的期盼,期盼他说,你输了,顾顾,其实,你就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林回突然笑了,笑的愉悦,慢慢直起身,他喝下杯子里的酒。却在她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难掩心酸的表情下,伸出手指,挑起她颊边的一缕散发,嗓音慵懒:“你以为,你应在最后一道题上吗?顾顾…”
顾盼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愣楞地看着他…
“我回来,不是为你,是为了我自己,国内现在势头很好,我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点成绩。而你,顾盼,你是我这辈子,这世上最爱的女人。”
慌乱的心跳提醒着她,现在和他的距离,很近…他的唇舌里还带着白兰地的香醇和酒精的辛辣,他在她耳边,低声絮语…
一点点的催化着烧灼她灵魂的酒精与冲动,她几欲逃跑,可脚似乎被什么固定住一样,挪不动,站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