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个什么鬼”?
这是我那未领证的未来媳妇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从两人四年前的重逢,直到现在。原先意志坚定的不婚主义者都已然转变为了恐婚人士,眼中却依然流露出惧色。即便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再也无法跨出具有决定性的一步。
领证已经摆在面前,对于她的问题,却依然找不到答案。
一
“婚姻里没有我向往的东西,如果你有,那你给我你的答案”。
那个白白胖胖的娘们儿,算是让了步。
这是个让人抓狂的问题。
婚姻不同于恋爱的根本,就在于双方是否要建立核心利益共同体。
恋爱中的男女,不用考虑柴米油盐,只需要投身享受风花雪月的浪漫,眼中自然充满的是彼此的优点与眷恋。
婚姻则不同。
它的命题设定是基于利益共同下的经营与分工,没有小事,只分原则性与非原则性。
原则性,就是死也不让步。非原则性,就是你行你上,不行别逼逼。
没有向往,意味着这家伙没有建立核心利益共同体的觉悟,但你小子也不能由着自己随便来。
当然,你向往的,也不在她的轨迹中,就此注定步步惊心的生活将是婚姻常态。因为她那叫让步,不是妥协。
缺失核心利益,婚姻永远走不到门口;以爱之名胁迫,婚姻将独木难支。
以婚姻作为二人世界理想的开端,总归有些虚妄不经。
二
令人头疼的是,让步,不是不反抗的代名词。
难道你愿意在非理想构建的二人生活中,随时擦枪走火,飞沙走石?
食色,性也。
告子说了这话之后扣在了老孟头儿的脑袋上,后者坦然被无辜骂了千年。
饮食、男女,是大欲,又没说是婚姻。
你爱我,我爱你,不差张叫结婚证的纸。如同现在直男结婚还在纠结妻子有没有那层膜。
你找的是生活中的另一半,又不是评选贞洁烈女。
照现在的观点再来看,婚姻确实是有反人类的嫌疑,尤其是一夫一妻制的存在。
从动物性本源来看,大部分物种中,雄性动物争夺异性的方式是同性间的决斗,谁强大谁就可以拥有更多异性的交配权,以继承繁衍自身的优秀基因。雌性动物本着生养幼崽的天性,会选择决斗中更强大的雄性来保护子女的安全与生存能力。
所以,雄性天然选择占据更多的异性资源,而雌性会不断选择更强大的雄性完成哺育需求。
生物圈一面战斗不止,一面生生不息。在热闹中,物竞天择而适者生存。
但人类与动物不同的区别在于,他不光秉承动物本能,还拥有更强大的脑部开发来规避风险。
婚姻制度曾是具有创新精神的代表性发明之一。
让渡交配权,让渡选择权,共同抚育幼子。
在保证基因的传递有了方向性的同时,出现了与动物性的背离。不再是强大者拥有更多的资源,而是弱小者不会轻易被淘汰。绝大多数的生存,是缘于婚姻制度下的人为干预。
而人类从原始社会一步步走来,经历了母系氏族社会,再到父系氏族社会,直到讲求男女平等的现下,婚姻也开始由人生标配逐步向边缘化进军,并且增速明显。
当然,不能说反自然就不好,但至少婚姻制度也饱含有文明的副作用。
三
“婚姻里始终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如果是你,我愿意试试”。
那个深爱的败家玩意儿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我听到的最美的告白。
学习,结婚,生子,曾经是父母辈给予这辈适龄男女生活的最大愿景。
但这并不意味着三份考卷,答完了人生就步入完满。
总是有人搞不清状况,要么一副学傻了高分低能的样子,要么不会答题一脸急着交卷的迫切。
原公司有位女同事,脑袋有些笨笨的,学习也不太好,怕被当成剩女就早早嫁人了。她老公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同行。两人是奉子成婚,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三居室,还雇了个保姆。婚后不久,生了个女孩,男人一直在家呆着玩游戏,不去工作,也不带孩子。她后来因为生活压力,不得不退了房子,跑到通州去租房。女孩每天早出晚归挣钱养家,而男人依旧故我。
直到有一天,她母亲警告她说,你需要把精力放回到孩子身上。
言外之意,是凭什么你工作而他休息?
试卷急匆匆答完了,成绩已然阐明了一切。
婚姻制度确实是个鬼,这个鬼编织了一张恐怖的关系网,将红尘中人网罗其中。
它通过结婚证帮你强行捆绑出利益共同体,婚后的财产会有法律保障而明确分割。
它通过婚姻,将男女双方的社会资源重新整合,婚后的彼此享有更多的社会属性与价值红利。
结婚之后可以后悔,但试错的成本非常高;可以犯错,但犯错的代价依然不菲。
不幸的人可以借由博弈出新的机遇,幸福的人需要靠它来明证长相厮守的决心。
所以,老辈人相信爱情可以慢慢培养出来,无论爱与不爱,最终都能化为亲情。
不幸的是,新一代的人们,更相信爱情而不太乐见于婚姻这种形式。
毕竟,爱情可以勇敢地火中取栗;婚姻,却并不需要削足适履。
四
遇见你我变的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当张爱玲喜欢胡兰成时,胡兰成已经是结过婚的了,而且还是个汉奸。
婚姻若能保障两情久长时,后面的故事早就戛然而止。
在婚姻根本没有人看好的舆论下,好友炎樱是唯一的证婚人。张爱玲在婚书上写道:“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胡兰成犹嫌不足以表明心迹,亲自写上“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结果,他又移情别恋了。
一次次地冲动来袭,婚姻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看似强大,不过是银枪蜡样头。
伴随着现今社会不断飙升的离婚率,亚当与夏娃们一次次地找错肋骨,婚礼上重复上演的海誓山盟,连上帝都没有办法。不再有那么多人愿意相信婚姻能够给予自身的保障与温暖。
与之相对的,面对婚姻,女人开始变得理性。
如果她们仅是孤独,只需要找个爱的男人去温存和滋养就好,不需要婚姻的约束;
如果她们想要孩子,找新加坡的精子银行或是像《北京遇上西雅图》中汤唯饰演的女人一样去国外产子就行,避开婚姻的绑架;
如果男人们对于她们还是像捕食那般的看作猎物,到手之后就是占有的话,踹掉男人与婚姻也不觉得可惜。
只需要她们独立自主,有健康的人格与事业圈层。
当男人们因为结婚彩礼而东拼西凑时,她们已经琢磨冷冻卵子的事情了。
只有过分依赖男人的女人还在考虑“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柴米油盐和学习处理婆媳妯娌间的琐碎关系。
男人需要婚姻来实现自己的社会地位的转变,比如丈夫,比如父亲。
但一纸婚约,对女人而言,渐渐变为给孩子上户口的准入证,还有像北京这种大城市第二套房产的购买资格。
生子,也只是作为婚姻的附属品出现,已不再是婚姻的目的和本源。
五
曾几何时,人们标榜爱情是婚姻的前奏曲,后来婚姻又变为了爱情的坟墓。
婚姻与爱情本就是两码事,不过是想当然的以为是一曲而终罢了。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最后女主人把男主人休了,整套封建礼教疯狂了。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步入婚姻的刘兰芝和焦仲卿双双上了吊。
若婚姻这般美好,就不该总歌颂爱情。
现实是,婚姻里太多的无可奈何,远远抵不上爱情里郎情妾意的秋波露浓。
一边是男女对爱情挡不住的向往与欣羡,一边是对于婚姻的踟躇和恐惧,即便有婚姻制度的保驾护航也无力回天。
对于婚姻,我们有像钱钟书与杨绛那样生活的期待。但前提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爱情。
钱钟书可以旁若无人地继续埋头思考他的《管锥编》,杨绛可以熟视无睹地直接提笔在《围城》上作序。
一个说,两年里忧世伤生,屡想中止。由于杨绛女士不断的督促,替我挡了许多事,省出时间来,得以锱铢积累地写完。照例这本书该献给她。
一个说,《围城》里写得全是捏造,而我所记的却全是事实。
势均力敌,就是你还是你,而我还是我;但不光如此,你还懂我,而我还懂你。这样真好。
“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那又怎样?
搅不浑,赌书消得泼茶香的隽永。
拆不散,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