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的多次奔走中,终于在远离家乡一百多里路的姨妈那为她找到了学校。
正当恩娣准备远赴她乡求学之际,自己的家乡因发展迅猛,由沔阳县改为了仙桃市。十年的时间让恩娣由一个活泼快乐的小孩,变成了一个载满忧愁、亭亭玉立的少女,整个城市也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片萧条摇身一变,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上学那天,家里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送恩娣自然是她母亲的事了。她挑着恩娣的行李,满脸微笑步履矫健地走在通往车站的路上。看到她为了自己能读书而高兴的样子,恩娣心里真不是滋味。她欠母亲太多了,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要是没有这样一位母亲全心全意地庇护她,她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呢?”
坐在候车室里,恩娣闻到了汽油味,心里很不舒服,母亲削了苹果给她吃,她吃不下,推给母亲吃,她仔细端详着这位外柔内刚的女人,她又一次强烈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她在她眼里是天底下最无私最仁慈的母亲。看着看着,往日的一幕幕又电影般在她眼前回放:
小时候,她体弱多病,母亲日日为她担忧,夜夜守着她;
家里再穷,母亲也没让她有半点的委屈;
她有哪怕是一点点错误的想法或行动,被母亲发现时,母亲从不责骂她,而是及时地指出,耐心地教育;
现在她中考失意,伤心绝望时,是她给她安慰,告诉她正确面对人生,给她寻找机会,让她能重返校园。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何时我才能报答这如海的恩情?”
开车的时间到了,坐在车上,恩娣带着无限的留念,深情地望了一眼她生活十六年的家乡,玻璃窗外,树叶已开始发黄了,收获的季节来到了,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呢?
经过两个多小时痛苦的煎熬(恩娣晕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S市姨妈的家。
这里的环境比之仙桃有过之而无不及。姨妈的家位于一栋六层楼公寓里的三楼里,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小巧玲珑,整洁漂亮。在当时恩娣的眼里似乎有些阔绰。刷着红漆的地面上印着淡黄色的菱形图案,客厅的茶几上养着一盆水仙,正开着白色黄蕊的花,每个房间的门框上挂着用玻璃筒串成的帘子,阳台上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几朵肥大的菊花开得正艳。
给恩娣安排的房间也很雅致,四周是白绿相间的墙壁,黄底子起花的窗帘,一张大的双人床(与两表妹合睡),一张大书桌,桌上两边分放着两个台灯,两个地球仪,两个镶着明星照片的相框,一个电子闹钟和一个花瓶放在正中间,旁边紧挨着一个书柜,上面横栏上放满各种读书和资料,下面的柜子里放着衣服。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大日历画。房间面积虽不大,但摆设井然有序,很合恩娣的意。
姨妈一家人都很开朗,姨夫是科级干部,两表妹文雅大方,表弟单纯可爱,整个屋子弥漫着知识分子的气息。恩娣想:这要是自己的家该有多好。
安排好恩娣后,母亲要回家忙生意了。临走时,母亲叮嘱恩娣:“在姨妈这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不要拘谨,要好好学习,不要想家。”恩娣想:“怎么能像自己家呢?又怎么能不想自己的家呢?”恩娣心里突然非常恐惧,不知自尊而敏感的自己是否适应这寄人篱下的生活?软弱地答应着母亲。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怅惘。
整个学校比恩娣家乡的学校大得多,环境也好,校门两边全是绿油油的常青树,水泥的路面干净得看不见一片落叶,教室宽敞明亮,同学们讲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好听极了。恩娣不善理人,可老师与同学对恩娣很热情,纷纷主动关心她,与她搭话。恩娣只是礼貌地回应。对这陌生的一切,她还要时间来适应。
恩娣很刻苦,她要赶学落下的二十多天的功课。白天除了吃饭就是学习,日子倒容易过,可一到晚上,她就想家,想亲人,想朋友。每每月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吟诵起唐代大诗人李白的《静夜诗》,那种思念之情就越发激烈。但她尽量克制着自己,她知道她来这的目的是求学,她要抛弃一切私心杂念。她写了一首诗时时提醒自己:
《感怀》
远离百里苦求索,求知如同登仙阁。情意绵绵别故土,愁思恨缕照天灼。
自悔当初不自奋,迫到异乡多寂寞。喜有亲人来支助,成才之关理拼搏。
想不到十一竟休假三天,姨夫姨妈考虑到恩娣初次离家,一定很想家,叫了一辆面包车送恩娣回家。恩娣高兴极了,又可以见到自己所有的亲人了。坐在车上,看到窗外的树木迅速地向后退着,恩娣的心早已飞回了家,她在心里无声地呼喊:“母亲,女儿回来了;我可爱的家乡,我又看到你了。”
一下车直奔恩惠在小商品市场的摊位,没想到母亲父亲哥哥都在那,见她回来,都很惊喜,围着问长问短。不一会,恩娣与母亲一道回家。路上,母亲在笑,恩娣也在笑,而且笑得好开心。恩娣如置梦中,好久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笑了。
到家了,恩娣首先向快要分娩的嫂嫂问好。真好,千旺也回来了,他见到恩娣,满脸的高兴之情,亲热的叫着“小姐”;还有叔叔家的堂兄弟姐妹们,恩娣好好地亲了那个六岁的小堂弟,从他叫她的口气里,恩娣知道他好想她。他又怎能不想她呢?恩娣以往在家时,常常细心地照顾他,还教他背唐诗。六岁的孩子也有他喜欢的人,他的心是最纯的,喜欢谁是掩盖不住的。
晚上与母亲和姐姐有说不完的话,坐着说了,睡着说,一直说到疲惫得睡着了。
第二天,父亲与哥哥又语重心长地教育了恩娣一番,恩娣很受感动。短短的离别让恩娣明白自己的亲人在自己的心中是何等重要! 在家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又得走了。母亲把恩娣送到了车站。别时,恩娣感情复杂地望了母亲几分钟,母亲千嘱咐,万叮咛,一步一回头地走了。恩娣无限感慨地想:“难离者,亲情也;难舍者,故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