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情的眷恋着大巴山里的万源罗文,因为我吸允过这块土地的乳汁。
我真情的思念着六大队的父老乡亲,是因为马蹄坝上矗立着我的青春。
那天在上新街菜市场里遇到雷田久,居然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示下,我都一直没能叫出他的名字,尽管我望着他曾经很熟悉的面孔。自罗文一别,毕竟四十多年了,怪不得偶然相逢会让我的脑壳短路,或许是突遇惊喜的缘故。田久告诉我:我们想回罗文去看看,问我去不去?我当即欣然应允,因为大巴山上的罗文,留下了我的青春岁月,那是我的第二故乡。后来的几天时间里,文忠萍临时发起了一个“罗文公社战友群”,大家相互联系,短短几天,几十年失去了联系的战友们相见于群里,都争先恐后的要求回罗文看看。这不,5月20号中午,我们终于集合在上新街352车站,也即当年奔向广阔天地所经过的道路边,准备出发。你看,那大包小包的行李,还有我们的精神头,是不是酷象当年下乡时那个份儿。只不过,这次没有背包,多是一些我们精心准备的礼物。
在六大队小学的操场上,与专门来接我们的一队队长侯仕尧合影。我和田久都曾在这里代过课。身后的教室仍然保持着我们当年代课时的原样。
那年到罗文,在卡车上颠簸了三天。这次到罗文,我们开自己的车,沿包茂高速一路东西向,在普光下道,然后翻山越岭,再走一段省道,全程330多公里,总共才花了四个多小时。21号上午,在马蹄坝村唐主任的亲自带领下,我们原六大队的九个知青首先到了村小学。受到司铭书记等村领导们的热情接待和欢迎。他们还特意带着我们,去了八队那全村的制高点,看我们马蹄坝村的全景。
记得1974年6月4号早晨,爸爸妈妈陪同着我,从桂花园湾湾的家里来到南岸皮革厂。那球场坝儿上,锣鼓喧天响,红旗猎猎飘,十几辆解放牌大篷车旁边,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陈达明同学的妈妈丁孃孃,把两个煮熟的鸡蛋放进了我装着一个陶瓷脸盆的网兜里。让我非常惊奇的是,蒋信民同学的爸爸竟然塞给了我两包蓝雁牌香烟。临上车前,妈妈掏出了一张五块的人民币递给我,千叮万嘱的要我把钱揣好。最难忘,当汽车开出厂大门,送行的人群跟着卡车蜂拥般的追了出来,只见那些高高举起的、不停的挥动着的手,如林般似的于飓风中东倒西歪;只听那喊声,那哭声真的就是震天响。我看见我母亲,奔跑在那人群的前头,不停的向我挥手,也不停抹满脸的泪,嘴里还在不停的大声叮嘱......
也最难忘,当父亲把开始报名上山下乡的消息小心翼翼的告诉我的那一刻,我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叫他给我快快报名时,父亲脸上显现出的惊愕神情。
现在回想当初,上山下乡是唯一的路。青春勃勃的我,只能义无反顾,血气方刚,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广阔天地里练那一颗红心。
那青山,那蓝天,那红旗,那教室,那操场,直令我十分亲切。这不,我的领导也凑上来整了一张,好像非要扭到那青春永远不放。
田久和何姐,代表我们原六大队的知青向现在叫马蹄坝村的送上一面锦旗,以表达我们这次回乡的心情。中间那位就是现任的马蹄坝村司铭书记。
这是站在八队的全村制高点上,我拍摄的六大队全景。我们一队的青年点,就在照片左边远处 ,那高高的五龙山的半山腰。这莽莽苍苍,逶迤腾浪的美景,这次回乡的战友们,谁都没有在乡下时来看到过。听说有个叫杨新华的老知青,当时就住在八队这山上。
这巴山上的留影,你觉得我是不是想学着,或者说是要找回当年的豪情模样?
当年六大队的知青们合影。
我们身后的那片土地,至今仍被我们深深地热爱着,眷恋着。那里,有我们踏过的山路小径,有我们耕耘过的田野。那飘着树香草香野花香和庄稼香的土地上,浸染着我们曾经蓬勃的青春,跳跃着我们曾经的美梦和理想。
意想不到,在八队那高山上,曾经教过的学生唐家春,竟一眼认出了我蒋老师。他还特别的告诉我:你蒋老师经常教我们唱歌。
我在农村插队总共一年零八个月。这次回到生产队,蒿主任的儿子说我当时最爱唱歌了,我说我完全没有这印象,旁边的秦玉兰接口说:啷个不是嘛,你那个时候上坡下坡都要唱歌。岁月荏苒,有些往事会在自己的头脑里消逝,却不会在曾经共过事的朋友心里灭失。现在仔细想想:当知青的那些日子,还真就是一个如泣如诉如歌的岁月。
告别时,唐家春久久地站在那里,不停地向我挥手。我也向他不停地挥手道别,刹那间,在小学代课的那些日子里的一些片段,比如,有课堂上乖乖的背着小手,年龄有着不少差异的学生们;有中午休息时趴在窗台边静静听我弹脚踏风琴的那无数个脑壳,都翛然浮现在我的脑海。
教过的那些学生们,虽然我现在一个都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但碰到这个唐家春,他竟然还记得我。这不得不让我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的一句话:进城的路上一定要善待别人,因为在回城的路上,你可能会遇到他们。
现任一队队长专程从五龙山上赶来村委会,他是来接我们回生产队。
回队的路上,犹如当年下乡时一样,首先在风景如画的大屋基,见到了队里的乡亲们。
我们一队共有十个知青,这次回去了五个。
当年下乡时,背着背包从黄柳溪口走上来,踏进生产队的地界,我就是坐在这块石头上的这个位置歇脚的。
记得那天是6月7号,队里正在栽秧子,好奇心驱使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下鞋子挽起裤子就从这石头上跳下来,走到照片右边停摩托车处旁边的一块田里要学插秧(那块小弯弯田还在)。殊不知,下得田去没走几步,大脚拇指就被划破,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哟。
哈哈,到广阔天地里的第一天,我是先献出了热血,接下来就献青春。
在队长侯仕尧家里,他为我们做出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又吃到吊锅饭,有锅巴,就是没得洋芋。
下乡的日子里,我们的吊锅饭里,那是顿顿离不开洋芋的喔。不仅天天饭里有,吃的菜呀,不是炒洋芋丝,就是炒洋芋片。王兰英和秦玉兰说:洋芋简直是吃伤了,现在都不吃洋芋。我倒是对洋芋特别钟爱,尤其罗文的洋芋,真的很好吃,现在都喜爱它。
我还记得向小蓉和秦玉兰去吊锅里舀饭时,悄悄想把洋芋刨开的事。还记得何姐把他们碗里的洋芋用筷子拈到自己碗里的情景。那向小蓉和秦玉兰看到洋芋就垮起个苦脸,皱起个眉头的表情,至今都清晰的晃荡在我眼前。
好熟悉的火儿坑。
吊锅饭就是在这样的火耳坑里煮熟的,挂个铁锅在那钩钩上就炒菜,那个锑壶是用了烧开水的。不出工的日子里和晚上收工后,我们常常坐在那小木条板凳上,围着它。
唐主任陪同我们,和现任队长以及老队长的儿子合影。
我和老队长。
老队长叫侯治明,今年已经70多岁了。1998年我回生产队的时候,老队长他们那一批人还在,他仍然在当队长。又过了19年,这次回去,他们那批人就只有这老队长还健在。
老队长还是那么爱说话,他说他今生当了37年的队长!哈哈哈,37年的共和国生产队队长,经历和见证了多少世事?当他见到女知青们,一张笑脸笑得稀烂,第一句话就是:都成了老猫了!都成老猫了!看着他说话的神态,听着他说话的语气,我立马回想起当年他带领我们战天斗地时的场景。
祝福老队长健康吉祥!
秦玉兰和琼姐深情拥抱,而且拥抱了很久很久,她们两个都流泪了。
我在旁边看着她们,不由得唏嘘不几。
琼姐他们一家是我们青年点院子里唯一的隔壁邻居。
下乡第一年的腊月间,侯仕尧的父亲侯治忠请我们吃刨猪汤,就是在他家的这个院坝里。如今院坝仍在,屋旁的那棵老柏树依然郁郁葱葱,可那豪气的老人已去了天堂。
上世纪70年代初,猪肉很金贵。能够请我们十个年青人吃一顿刨猪汤的人,该是何等的豪放气派。要知道,那个刨猪汤可是名副其实:绝对是用肥猪肉和猪杂碎在一起,用一口大锅炖出来的干货。吃的时候,是用勺子一碗一碗的舀起来吃净的,(不像现在的刨猪汤,一张桌子只摆一碗)。
那时我们风华正茂,精力旺盛。可以想象,十个如狼似虎的年轻人,这一顿要吃掉人家多少?反正,我们个个都吃得心满意足,没发生那种还想吃但锅里却没得了的情况。
只要一想起那年在这个院坝里吃刨猪汤,一辈子都深感十分惬意。也十分怀念于猪肉十分金贵的日子里,盛情请我们海吃海喝了一顿的侯治忠老人。
我们挨家挨户地上门拜望乡亲们。好多人不在了,房屋也垮了。这榨油的地方还在,磨盘还在。
时隔22年后的1998年回乡时,我就这楼上住了一晚。当时它刚刚修好,是蒿主任大儿子结婚用的新房。早上,他们给我煮的是荷包蛋。蒿主任矮矮的个头,时任大队干部,特别关心我们知青。说是前年走的,唉,蒿主任,我们记得你,你是好人。
雷德树背起背架,两脚张开,把打杵支撑于背架底部,形成三角,俨然摆出一幅当年交公粮时,在大巴山的羊肠小道上休息样的POS,要我给他照张相。
我们青年点的房屋,就在这大田远处那有房子的地方。这次回去,我们的房子没了。
原来在这照片右边的田坎上,有几棵柿子树。当柿子还是青色的时候,我们曾用一种什么草草和柿子在一起泡,吃起来脆香脆香的。现在那柿子树没了。
当年,我们十个兄弟姐妹同在一个屋檐下,吃同一锅饭。
在我们房屋左后的山梁上,何姐指点着江山,大家笑得咪咪甜。
1974年秋天,新华社记者(金嘉华、钱一华)翻山越岭来到我们青年点采访我们并和我们合影留念。
在青年点的地基上,战友们在寻找着当年。
战友们与隔壁邻居的琼姐摆谈起那些年,那些事..........
身后那粗大的葡萄和樱桃树虽然不见了。我们还是在当年照过相的地方留个影。
这就是当年老红军王超和我们,在院坝边的葡萄树和樱桃树下照的一张照片。
我们的自留地完全没有变,我们很幸福地站在这块浸透着青春和汗水的土地上。
这就是我们当年出行去罗文街上的小道。今天重走这羊肠小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们要走了,蒿主任的两个儿子从屋里出来,一路追着我们,不停的道别,不停的告诉我们: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
我们也依依不舍。
告别了,五龙山,告别了,乡亲们!我们永远都记得大巴山!永远都记得罗文!永远都记得可敬可爱的乡亲们!
四十三年后重返罗文,我们受到了镇里村里队里的领导们以及乡亲们十分盛情的接待。他们依然记得我们,我们也永远都记得他们。真诚地谢谢各位领导!谢谢各位乡亲!
我们为什么要重返罗文,因为我们深深地眷恋着第二故乡。
愿我们的第二故乡更加繁荣昌盛!祝福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