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枫树山前,木牌匾下,不知藏了谁家孩童回不去的蛙鸣蝉唳。
盛夏的雨总是瓢泼的,神灵清闲地挂上清灰的天幕,土地翻新的气息直钻鼻尖,雨脚从远处扫射过来,溅起满地的白气蒸腾。淅淅沥沥地打在教学楼的大理石砖上,留下片片水渍。零零散散的,总能瞧见窗户里头冒出个个小脑袋,闭着眼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地祈祷着:“不要跑操不要跑操不要跑操......大概广播偷听时漏了几字,兴奋地播出嘹亮而斗志昂扬地音乐,歌声随着雨丝顺入发丝,泛起一阵鬼哭狼嚎直引得人头皮发麻。
大家耷拉着脸,极不情愿地走入雨幕中。雨水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地落在肩上,衣袂间,晕湿一片。大概是想分散注意力早点熬过训练,大伙儿都费力地眯着眼,心不在焉地乱瞟着四周。可这一看,就带动了众人不满的情绪:所有老师都在楼里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注视着我们!队伍开始骚动,大家开始窃窃私......不知谁紧张兮兮地大喊着:“张妈在后面!”小脑袋们整整齐齐地看去,却见张妈闲适地做着那滑稽的武术操,她那单薄的背影、微皱的眉、还在滴着水的衣裳以及一丝不苟的神情似一剂镇定剂,安抚了大家的骚动和恼意。众人也开始平静下来,那雨也不再无趣地捉弄众人,合帖在一块儿,倒似画家用掺水过多的墨笔,晕湿了留白的画卷。雨雾似从天降,又是从草地中升腾而起,浩浩荡荡地,如同打湿一片蓝雀儿的羽毛。
张妈总是默默的陶染着我们。
我曾抱着球,坐在操场的亭子里,大汗淋漓地喘着气,恰好望见对楼里张妈吊着水,挺直着背坐在桌前,写着一沓一沓的东西,我仿若听到她那里扇叶吱呀吱呀地转动,我好奇地想,这是写给谁的呢?
这疑问一直埋在心底,从未面世,久到我早已淡忘了。
窗外枝桠疯长,烈阳是那般灼人,透过翠色的枫叶,在教室里煽风点火,同学们焦躁地聊着天,喧闹得似要将烈阳掀翻。平息滔声的手段还是那般,只要张妈沉稳地走进教室,喧嚣便会逐渐退散。她穿着旗袍站在讲台上,慢慢地扫过班里每个人稚嫩的脸颊,一字未说,女孩们的眼里却已开始隐隐泛起泪光。她深吸一口气,在黑板上写下我至今难忘的话:“你的一生我只送一程,不忍离别,但车已到站,我原路返回,你远走高飞。”她微笑着说:“大家都是我席上至亲至爱的客人呀,现别也匆匆,是为下次相逢准备。”大家排着队,她慢慢的领着路,似我们刚踏入此地一般。 短短百米,我们慢慢地走着似要让韶光忘记我们的存在。可是,再短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她微颤着音,叫着每个人的名字,递上一本又一本的留言录,握住一只有一只小手,温柔地抹去同学们泣不成声地眼泪。
那大字牌匾下,我静静地站着,看着手里的本子,大厅的风扇慢慢地转着,吱呀吱呀地响,我仿若又看见她的背影。
过客啊过客,简单二字吹起我满心的怅然。简单的话语却像雨点打碎湖面,溅起心慌马乱地涟漪。张妈,她是一个极其特别的存在,究竟哪不一样?我也说不出,但每每想起她,我总会感到一路的柔情,就像她的手抚过我的脸颊般温柔。我想,我这漫漫征途,因为有你的存在让我不再形只影单,因她,我的征途一路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