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河

          每个文明起源地,都与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着骨血一般的相连。水是生命之源,水来了,孕育了生命,水停了,生命可能也就走了。

大概,河也被赋予了水的使命,去滋养万物,哺育生命。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村子不大,一百来户人,在村的西边,就坐落着这么一条河,一年四季,鱼虾不断,螃蟹尤多,灌溉了一片片天地,养育了一代代人。

它承载了无数有关于我的记忆,携带了许多我无法用语音表达清楚的感情。

记忆中,夏是一年四季中最具活力的,当柳尖迎着炽热,,我们便从村头吆喝吆喝到村尾,叫上玩伴,结成一队,背上用竹编的篓子,到那河边去,脱光衣服,下河抓鱼捉虾,翻螃蟹,玩累了,就上到岸上,光着腚子,肆意地吹着风,接受夏的洗礼,吹得冷了,就又下了河去游水,那时想;谁管呢!反正水是温的,泡上一整天也不觉得冷,游上一辈子也不觉多余。

儿少时,就应这样,跟随自己的本心,做上一切自己想做的事儿,不敢做的事,与玩伴一起光着腚子去河里游上一圈,看谁憋气憋得最久,谁捉的虾最多,比谁撒尿撒的最远,谁考试又得了第一,累时,上到岸上,躺在草里,带着风的味道睡去,醒来时,割上一大丛水草,哼着歌,走上回家时蜿蜒的山路,半路上,就能依稀看到冒起白烟的烟囱,于是便又赶得更快,到了家中,吃上母亲做的一碗汤饭,后又夹着热汗酣在夏中。

无数的岁月中,几曾何时又想回到那个夏天,想和玩伴一起脱光,下河。

可有些事,一旦长大,它就不是它了,一旦长大,它也就没那么纯粹,没那么无所畏惧了。一旦长大,想再去做也再没机会,像如今,谁还敢在长大后,光着腚子,站在岸上,肆意的吹着风呢,再没有那样的心性了。

随着不断长大,离开你,去到更远的地方,有些事情,也越发苦涩。

夏河!

我以前以为你不懂,慢慢的,我发现,我们是息息相关的,虽然离开了你,但我们早已融为了一体,你只是想留下些孩子的回忆,在余生慢慢品尝,你的余生就是孩子的成年,孩子的成年便是你的孤老之时了,那时候,又有谁会去听你讲故事,唱歌给你听呢?

大概,河也被赋予了水的使命,将我们引渡。

年少时,村里的我们,想总去最大的地方,认为河的外面就是海,跨过河,就能到达心中的彼岸,可到了外面后才发现,河外面不过是江,一条条江铸就了海,海那边还有洋,洋那边是无边无际的线,穷其一生,苦苦追寻,都没有一个尽头,生命本该就是这样,从没有一个结果,从不会有一个尽头,又哪儿来归宿之说。

谁能跨过水呢,以为已经跨过了这条河,殊不知,你早和它融在了一起,它将伴随你一生,在余生中,慢慢回味。

如今,村里那条已经河干了,人也渐渐离开了。

那个夏天,

有多少人的童年埋在了河底,埋在了不再回首的岁月,一条一年四季都在流着的河,为何逐渐消失在大山中,只剩下干涸的河床和满目的鹅卵石。

大概河也会孤独吧,没有陪伴,它会流干它的泪,然后枯涸老去,消失在人的记忆中,不再被提起。

为什么呢?

大概,河被赋予了水的使命,滋养万物,哺育生命,人停了,河也许也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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